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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阳英雄抗日传(论坛原创持续更新,欢迎报名角色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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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4 16: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IP:四川省德阳市 联通
    这几天张二嫂总是心神不宁的,左眼也时不时的跳得厉害。张二嫂整个下午都不停的暗自念着: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仍觉得会有什么噩事发生。果然下午去城南李大爷家量衣时,就一不留神被李大爷家后门的楠木门坎绊倒磕着了牙。
    十月初十,刚刚立冬。在北方已零星飘雪的日子,而那江水已经刺骨的寒了
。不过在这片天府之国的简阳却仍暖如初秋。张二嫂慢慢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并没有马上裁剪布料,而是推开靠江的窗户坐了下来。沱江的白鹭三两只时而飞翔,
时而驻足。河边有一群小孩子穿着粗布衣裳,打着光脚在沙滩上兴致地玩着。
    月色并不算明,但却映亮着这条江的两。突然窗口“吱”的一声,一个软弱
的亮光闪过。这惊醒了睡在墙角的雕花大床里的张二嫂。“谁”?张二嫂惊恐的
吼道。
   “是我”。一个成熟的男子的声音从桌前传来。张二嫂拍了拍心口,轻轻道
:“吓死我了,原来是钉爷”。说着,借着月光起身点亮了油灯。
    钉爷坐在桌前,嘴咬得紧紧的,还反着的月光的秃头上滴着豆大的汗粒,绸
面小袄已被鲜血浸湿。
    “这是怎么了”?张二嫂一阵惊讶与紧张。钉爷小声的说:“快,倒热水”

    (未完待续)   
                                 2
    石桥镇的石码头上停着很多的小船,冬季的江已成不到夏日一半宽的小河。但这并没影响这一片水道。阳光正缓缓的从山的背后控出头。江水一片艳红。江面早已热闹非凡。有搬货的挑夫。有行船的水手。这时一个声音从江岸的吊角楼传来,“火娃儿,有没有你张二哥的消息啊”?“还没有呢,二嫂你放心嘛,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一扎着黑色头巾,穿着一身粗布灰衣的少年正站在一条小木船头对着那吊角楼的户窗中探出头的女人答道。女人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河水,一年前张二哥便是从这条江面乘船到的简阳县府,和其它的壮丁一起为打国仗而出发去了外面。自嫁给张二哥十年了,从当初张二哥视她为宝到一年后的不冷不热。再到三年后的如同路人。到五年后他和李寡妇姘居难得回家一趟,但想到一个大活人就消失在眼前,从此不知生死。特别是走前他还和她挥了挥手。虽然李寡妇站在江边送他上船,但他那挥别的手却是向着吊角楼中的她的,这一点,她很感动。她不怪他对自己的冷漠,只恨自己不能为张家生一男半女。
     龙泉山,简阳第一大山,最高处有一古庙,当家的主持四十来岁,光光的头上满脸横肉,庙里早没了香火,僧人们以打劫为生。一般人打劫,会躲到路边,待行人到山高处,疲乏劳累无力抵抗之后,跳出来大刀大斧一舞然后高喝: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由此过,留下买路财。而这群和尚却不,他们平日里会在龙泉山上简阳仁寿双流三县交界的名为人头石的一个三不管的地方摆上茶摊。过往行商,须得在此喝上一杯茶后,方可以由此而过。茶分三等,上等一个大洋一杯,中等只需一角一碗,而下等茶则一分一壶。

   (未完待续) 三   
    这日午后,太阳还留在半空,但风中枯黄的落叶已在催着人们,仿佛告诉人们这是添置新衣,置办年货的季节。山路上一路蜿蜒的芭茅中响着一串串马铃声。这一行人约有二三十匹马,由十来个衣衫单薄的脚夫牵着。因为行路不会太冷,再说只有穷人或是脚夫才会翻这丹景山。有钱人现在已流行去简阳城里坐那长着一副猪八戒嘴似的长嘴客车从简阳经石经寺到成都了。所以大家对此穿着也以为常。不多时,这一行人已到了山腰人头石处。前面的脚夫喊着:“糟了,刘参议,快过来”。这时一匹褐色小藏马急忙从队伍的最后跑了上来,马上之人身着一套笔挺的灰色毛尼中山装,左胸处挂着的青天白日党徽旁的衣兜里露出两只亮闪闪的金笔。此人看了看前面,人头石下,一粗壮黄桷树挂着一丈见方的蓝底布幌,幌子上绣着四个金色大字:行道茶舍。黄桷树旁的山路便已被这简陋茶铺所占,要通过此路只能由茶铺宽大的南门进,北门出。茶铺外站着一个和尚看到刘参议,又重新喊了两遍,“饮茶方可通行”。刘参议回头笑道:“我道是什么麻烦事,兄弟都累了,正好进屋去喝杯茶吧”。
    茶舍不大,分为两层半,也相当干净,进门便闻得浓浓檀香味。侧的大道旁的两侧是八仙桌,长条櫈,铜茶壶。供脚夫们几口喝了再装在水囊赶路所用。再往里走七级木梯有一个小阁楼。阁楼上有小茶桌,小竹椅,盖碗茶。供偶尔大方一回的人饮用。刘参议在僧人的引领下顺着木梯再往上便上了二楼,楼上挂着有诗词字画,木窗外远眺也让刘参议大有登丹景而小简阳之感。


(   四   )
    一和尚端来清茶道:“这兵荒马乱,也没有什么好茶,这是主持当年从杭州带回的茶树在山顶上开了五分地亲自种亲自炒。也没有名字,但味道却是甚好”。刘参议接过茶来,见上等青花盖碗中飘着几叶青芽,还未入嘴,阵阵清香便沁入心扉。轻轻用舌头一舔,一股清甜便游遍全身,刘参议惊问道:“你家主持是哪位大师,在这山野之中居然还有如此精通茶道之人”。小和尚回道:“我家主持法号小僧并不知道,只知他姓汪,但来往香客都称呼他为钉爷”。
    “钉爷?想我刘福贵对简阳大小人物不是熟识便是多有耳闻,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位钉爷”。小和尚听刘福贵如此说,便接道:“钉爷是三岔坝之人,从小饱读诗书,本想奉其祖上考个举人进士什么的,却不想清庭便被民.国代替。于是钉爷去成都求新学,却不想有一年暑假回简阳的途中被土匪绑了,正巧土匪需要一个能识文断字的书生。便强迫钉爷入伙做了师爷。钉爷读过书,做事比常人想得更深远,所没到半年,大当家的特别依赖他,而众兄弟更是对钉爷佩服有加。加上以前刘督军在时,对土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土匪已从当初的几十号人增加到好几百人。有一年滇军占了四川,这龙泉山也驻了一队滇军。那大当家说,身为四川人死为四川鬼。带着兄弟们常夜袭滇军。土匪们仗着对地势熟悉,但滇军有枪,土匪们就和他们躲.猫猫的斗,他来了,土匪们跑了,夜里他们睡了,土匪们就悄悄来了。搞得后来滇军搬来援军,来了一个号称护国名将,滇军四金钢之首的一个朱旅长。那朱旅长真神,不管土匪怎么算都在朱旅长的瓮里。一天夜里被滇军摸到了土匪的山洞,大当家带着兄弟们从山洞的后洞逃跑,谁知有埋伏,大当家的一出山洞便被打死了,钉爷带着十多个兄弟突围出去。一路又饥又累行到这丹景山时,钉爷看了看山顶的佛寺,说了一句,我给你们讲过的杨五郎的故事还记得吗?于是钉爷带着十多个土匪上山做了和尚,而我也是当年其中的一个土
匪”

                                  五
   刘福贵听到些处抬起头来认真看了看面前的这个和尚,三十来岁的样子,宽大灰旧的衲衣中仍显出粗壮体格,浓眉大眼一脸憨厚。如果不是他刚才所说,刘福贵是万万想不到他也曾是一个打家劫舍之人。便问到:“你告诉这些,就不怕我是你们旧日做恶时的仇家,不怕我借机叫官家将你们法办”?
   僧人微微一笑道:“古语云药医不死病,佛度有人。小僧第一眼见到刘参议您便觉和参议有缘,又道是众生都有佛性,也都有佛缘,小僧便对有缘者知无不言了”。刘福贵看了看窗外飞舞的落叶指着山顶的庙宇点了点头,哈哈笑着问道:“你家主持现在在在寺中”?和尚摇头答:“前几日听说政府正到处招人,准备再组织了一批壮丁出川去支援抗战。于是我家主持前几日去县里,想叫政府把我们全部收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下山也有七八天了,到现在人都没有回来,连消息都没有半点”。刘福贵知今日无法见到这奇人了,于是对和尚道:“大师,谢谢这次的缘份。天色不早了,我还要急着把这批我捐出的棉纱运到成都,就此告别了。这么冷的天,我们川军还穿着单衣草鞋出川抗日。我们得早点把这些棉纱纺成衣做成鞋啊。他们在前方抗战,我们在后方能做到的,也只是这些了”。然后摸出两个大洋做茶钱,和尚却激动大喝:“不可,不可,参议您为了抗日能如此,我等佩服之极。这茶钱我是万万不能收的,就当是也为抗日献一份力吧”。刘福贵最后争执不过,连声谢谢后带着脚夫们急奔成都而去。
                                六
    这几日张二嫂也不接活儿,只爱坐在吊角楼的窗口,忧郁地望着沱江和来来往往的木船,不畏这冬日的寒风。大家都说这是张二嫂想在外打仗的张二哥了,但只有躺在张二嫂床上的钉爷知道这是为什么。太阳落坡,十月十五圆月正浓。“二嫂啊,我想我明天得回去了”,钉爷对着床头的女人说道。女人一惊:“为什么?你的伤还没好。再说了,这路那么远你不怕还没回到山上便被陈县长抓住吗”?
    钉爷缓缓答道:“这些我都清楚,只是再不回去兄弟们会担心我的。我怕久了没有我的消息他们会乱,会散掉”
。说着慢慢身上的伤口轻轻的叹了一句“可惜了老八,要不是他替我挨了两枪,现在我只能每天晚才能出来见你了”。
    张二嫂也跟着轻轻叹了一声,拿出草药、布条,倒上热水准备给钉爷换起药来。双手正在忙碌中张二嫂
突然想起了什么,对钉爷说道:“要不去求求城南李大爷吧。我常给他家做衣裳,他们家人不错,对我也挺好的,李大爷对我也像对亲人一般”。
   “李大爷是谁?他能让陈县长放弃杀父之仇”?张二嫂轻轻一笑道:“唉呀,李大爷是我平时叫习惯了,
别人都叫他李老太爷。简阳首富刘福贵的老丈人,刘福贵你知道吧?当年四川督军刘存厚的侄儿”。钉爷摸了摸光光的脑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再吐出来一声“哦”。然后化为一声尖叫,“唉哟,轻点,轻点”
(   七   )
    旧历十一月初一,已经连续好几个艳阳天,以往简阳的百姓们是很喜欢这冬日的阳光的,可今年大家却仇恨这温暖的天气,留恋雾茫茫的日子来。因为每当如此的好天气,便会听到天上的飞机呼啸,有时也会从飞机上丢下些炸弹来,李老太爷家里的粪坑就被炸得一塌糊涂,就连石桥镇的袍哥大佬林大哥前几日午饭上多喝了两杯后,正在青楼上行鱼水之欢时都被没长眼的炸弹吓傻在床上。当然如果运气好,还会在山头和涂着日本太阳旗的侦察机里的飞行员来一个眼神地对视。不过纯朴的简阳人民并不懂得侦察机和轰炸机有什么区别。只要每每听到飞机的呼声,便会紧张起来,敲锣打鼓的跑的跑藏红苕的地窖,躲的躲山坡上的树林中竹林里---  
    张二嫂依旧坐在她吊角楼的窗边,依旧默默的茫然的注视着河里密密麻麻运送物质的小船。虽然钉爷已在
前几天悄悄的离开,但她却对前些日子这样的动作上了瘾,连给李老太爷缝制年三十穿的新年棉大衣的活计都落下了。让张二嫂站起来的,并激动的跳起来的是火娃的出现。火娃并没有带来张二哥最新的消息,当然火娃从来就没带来过张二哥的一点消息,不管新的老的。火娃依旧穿着一件补了又补的尽是油污的棉衣。草鞋也跑掉了一只,但火娃自己并不知道,他现在一路跑着一路喊着,所有的心思都只是想告诉所有的人们,日本飞机被打下来了,是一个叫三十的年青打下来的。
    张二嫂认得三十,也是一个苦命的人,无名无姓。在保路运动的那年的大年三十,简阳四大家族,城北陈家从成都回来的大公子在家门口看到了一个襁褓,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三十,因为不知道其名其姓,也不知道生辰八字。就顺了大年三十的日子,唤作三十。三十便跟着陈家大公子长大,自幼伴着陈家大孙子身边。
(    八   )     
     三十成了英雄,成了简阳的红人,小学和中学都请他去演讲,讲讲他的爱国情,讲讲他的抗日梦。学生们坐得一排排的,他高高的站在主席台上有一种平日里没有自豪。三十跟在陈家大孙子身边读过书,粗通文墨,所以每次演讲都让台下的同学们同志们激情不已,但每每讲到煽情之处便会顿住做欲哭状。其实也不是故意,因为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他本只是想去竹林躲飞机的,结果飞机跟着他屁股追,结果让他慌乱中折了腿。更可怕的是那飞机居然掉了下来差点砸中他,所以每次演讲时想到这里,他便真的想哭,只是看着台上的人群,英雄是不能哭的。他能做英雄,首先得感谢小帅,小帅姓帅,叫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是老帅的儿子,那天飞机猛的一个跟头就栽了下来,等他回过神来想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折了腿,于是就近找了一根竹竿撑着身子正欲下爬,小帅来了,他是看到飞机坠在些地,一路小跑过来的。小帅看着他拿着竹竿站在飞机前,因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于是瞬间明白了。三十拿竹竿捅下了飞机。简阳抗日英雄不少,但都在前线,能在家乡就打下日本鬼子的三十无疑是简阳人民能见到的唯一的打过日本人的英雄,为了表示大伙的敬意,三十家里热闹起来,有人送衣服,有人送菜,但都被陈老太爷哄了回去。理由很简单,我们陈家好歹也是简阳四
大家族,和城南李家,城东张家,城西王家平起平坐的陈家,大家的敬意已收到,这些东西不能要,我们陈家的人,丢不起那个人。唯一没有回绝的是东溪的兽医,因为三十毕竟折了腿得有医生,简阳的医生本就不多,前几天还有的几位的医生都被临时征到前线或是成都甚至陪都去了。所了为了三十的腿,兽医就将就点吧。这日兽医都陪着三十演讲,等他下台后一路精心照料他回家。起初三十并不喜欢这个兽医,因为他自觉他是读书人,是儒雅的读书人。他不喜这个兽医每天烟不离手,而且还是呛人的叶子烟。更不喜欢兽医抽两口子吐一摊口水的样子。但几天相处下来他知道兽医其实人还不错,只是因为当年一家人被土匪杀了,一个人沦落人世,只把浓浓的思愁化在烟中,化入酒中。所以也越发对兽医尊敬起来。                  九
     冬月初三,历书上说宜归家,宜婚嫁。刘福贵在成都办完大小各事后一直在其幺爸刘存厚成都的公馆等到了这日,才踏上了回简阳的路,其实刘福贵并不是一个封建迷信之人,当年还曾悄悄参加过北京五四的新青年运动。但因碍了喜欢风水玄学的幺爸地盛情,所以只好等到了这日才骑着小藏马在晴朗碧日下悠然回家,这一路都不见有日本飞机的骚扰,他不知道简阳人民都认为这是三十的功劳。直到走到城北鱼嘴处,见一根竹竿被插在一个新修的神坛中,竹竿约长九尺,身上栓着无数的红绸,红布。刘福贵顿住马,擦擦了鼻梁上挂着的那副几年前在上海买回法国墨镜,见神坛边正好坐着一个半大小子,且是他认识之人,简阳中学校长老帅的独生子。“小帅,这是怎么回事”?刘福贵一脸和蔼,法国墨镜没能遮住他面带微笑的脸。“原来是刘叔叔”小帅一脸兴奋,便把这竹竿的来历和三十的英勇义举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福贵。刘福贵听罢皱了皱眉一脸苦笑的挥鞭告辞。
    “兽医,我们脚还要多久才可以不要拐棍”?三十低声问给他换药的兽医。“请叫我郎中”,兽医很不
满的大喝道。虽然嘴巴上不满但手上的动作却没闲着,他熟悉的捣好草药给三十敷上再用布轻轻包上,用木板夹好,接着用麻布条把夹板紧紧拴牢。“曾医,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三十看着身边这个干瘦的中年男人,他的眼睛永远没有喜悦,眼神也难以捉摸。平日话不多,每日动嘴几乎不是抽烟便是喝酒。三十不喜欢闻他抽的叶子烟的味道。他三十可是陈家的人,陈家的人是不屑抽那种叶子烟的,他们陈家抽的全是高档纸烟,那是身份的象征性。作为简阳四大家族,陈家大公子是沱江一道的袍哥老大,连久居石桥码头林大哥当初也是拜在陈家大公子门下。而陈家二公子那就更是有名了,他可是带着川军在前线拼出了血性的45(河蟹)陈书农,陈将军。“请叫我郎中”,兽医再一次无奈的重复了一句。“郎中,我请你抽烟,抽哈得门纸烟”,说着三十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纸烟。兽医抬起头,惊奇地看着三十。“郎中,接着啊”。兽医突然笑了一笑,笑得很含蓄,然后眼睛里湿润起来。他把手在裤子上擦拭了两下接过了烟,认真得看了又看,最后在三十递过来的火中点燃了烟,然后闭上了眼,美美的狠狠的抽了一口。兽医喜欢这段照顾三十的日子,有饭吃,有酒喝,最重要的是能照顾英雄的人,在他看来也是英雄。所以他现在便是英雄了。就连昨天在城里遇到以前在乡上老是欺负他的那个地主时,那地主也一改往日对他的凶残,还很客气的给他拱手询问三十的伤势。所以三十是他的恩人,是他的衣食父母。他希望三十的伤早点好起来,让别人知道他的医术如华陀再生。但他又不希望三十的伤痊愈。那样他便又会孤独寂寞起来,身边没有人陪也没有人让他照顾,那是痛苦的。他喜欢这段日子,因为这好像回到了过去妻子和儿子还在世的日子。那是多少快乐的日子,有老婆陪着,说说话吵吵架,充实的一天就过去了,有儿子让自己疼爱着,照顾着他成长。那是人类最美的希望。看着三十的伤一天天好起来,不就是这样的精神寄托和人生希望吗?     
   冬月初三,历书上说宜归家,宜婚嫁。刘福贵在成都办完大小各事后一直在其幺爸刘存厚成都的公馆等到了这日,才踏上了回简阳的路,其实刘福贵并不是一个封建迷信之人,当年还曾悄悄参加过北京五四的新青年运动。但因碍了喜欢风水玄学的幺爸地盛情,所以只好等到了这日才骑着小藏马在晴朗碧日下悠然回家,这一路都不见有日本飞机的骚扰,他不知道简阳人民都认为这是三十的功劳。直到走到城北鱼嘴处,见一根竹竿被插在一个新修的神坛中,竹竿约长九尺,身上栓着无数的红绸,红布。刘福贵顿住马,擦擦了鼻梁上挂着的那副几年前在上海买回法国墨镜,见神坛边正好坐着一个半大小子,且是他认识之人,简阳中学校长老帅的独生子。“小帅,这是怎么回事”?刘福贵一脸和蔼,法国墨镜没能遮住他面带微笑的脸。“原来是刘叔叔”小帅一脸兴奋,便把这竹竿的来历和三十的英勇义举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福贵。刘福贵听罢皱了皱眉一脸苦笑的挥鞭告辞。
兽医,我们脚还要多久才可以不要拐棍”?三十低声问给他换药的兽医。“请叫我郎中”,兽医很不满的大喝道。虽然嘴巴上不满但手上的动作却没闲着,他熟悉的捣好草药给三十敷上再用布轻轻包上,用木板夹好,接着用麻布条把夹板紧紧拴牢。“曾医,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三十看着身边这个干瘦的中年男人,他的眼睛永远没有喜悦,眼神也难以捉摸。平日话不多,每日动嘴几乎不是抽烟便是喝酒。三十不喜欢闻他抽的叶子烟的味道。他三十可是陈家的人,陈家的人是不屑抽那种叶子烟的,他们陈家抽的全是高档纸烟,那是身份的象征性。作为简阳四大家族,陈家大公子是沱江一道的袍哥老大,连久居石桥码头林大哥当初也是拜在陈家大公子门下。而陈家二公子那就更是有名了,他可是带着川军在前线拼出了血性的45(河蟹)陈书农,陈将军。“请叫我郎中”,兽医再一次无奈的重复了一句。“郎中,我请你抽烟,抽哈得门纸烟”,说着三十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纸烟。兽医抬起头,惊奇地看着三十。“郎中,接着啊”。兽医突然笑了一笑,笑得很含蓄,然后眼睛里湿润起来。他把手在裤子上擦拭了两下接过了烟,认真得看了又看,最后在三十递过来的火中点燃了烟,然后闭上了眼,美美的狠狠的抽了一口。兽医喜欢这段照顾三十的日子,有饭吃,有酒喝,最重要的是能照顾英雄的人,在他看来也是英雄。所以他现在便是英雄了。就连昨天在城里遇到以前在乡上老是欺负他的那个地主时,那地主也一改往日对他的凶残,还很客气的给他拱手询问三十的伤势。所以三十是他的恩人,是他的衣食父母。他希望三十的伤早点好起来,让别人知道他的医术如华陀再生。但他又不希望三十的伤痊愈。那样他便又会孤独寂寞起来,身边没有人陪也没有人让他照顾,那是痛苦的。他喜欢这段日子,因为这好像回到了过去妻子和儿子还在世的日子。那是多少快乐的日子,有老婆陪着,说说话吵吵架,充实的一天就过去了,有儿子让自己疼爱着,照顾着他成长。那是人类最美的希望。看着三十的伤一天天好起来,不就是这样的精神寄托和人生希望吗?
    
   刘福贵回到简阳的消息在他还没到家前便传到了陈县长耳里,于是差公人在半道上截住刘福贵说有要事相商。刷着青天白日的县府大门前几日已毁在日本炸弹的手里,幸好两层高的办公大楼还在。“刘参详,此去成都,可否顺利”? 陈县长早在楼下热情迎接,对于这位其幺爸在四川(河蟹)人脉仍存的简阳首富,他一向是没有一点官架子,有时甚至像县长见到省长一样。“ 县长大人,我刘某人岂敢让你大驾,罪过罪过”。刘福贵一面抱拳,一面急步走近陈县长。陈县长领刘福贵进屋坐下后对秘书道:“杨秘书,去给刘参议沏茶”。刘福贵起身大声道:“县长大人不急不急,我这次去成都时路过龙泉山脉上一庙宇,品尝了那些和尚们种的茶,感觉滋味甚好。临走时他们又送了我一些。今日刚巧在我的马上。您作为简阳一县之长何不今天就尝尝我们简阳人民种出的简阳人自己的茶”?陈县长哈哈笑到:“ 甚好,甚好”。于是刘福贵唤来随从带着杨秘书出门而去。
县长大人,这次叫我不知有何大事”?刘福贵一心想早点回家,于是不待上茶便开门见山,直言相问。“刘参议可知这日本飞机前几日在简阳行凶时被城北陈家的三十,也就是那个49(河蟹)陈书农的干儿子,打下来之事呢”?陈县长不紧不慢一个字一个字的吐道。刘福贵点了点头道:“听说是三十拿竹竿捅下来的,但这是飞机,又不是风筝,怎么可能凭竹竿就捅能下呢”?陈县长没有回话,只是给刘福贵递上一只大前门香烟并为其点上。这时杨秘书端着两杯茶走了进来,陈县长提了提嗓子道:“这次请刘参议进来就为这飞机之事,因这飞机受损不大,省府欲将它拉去供上面研究,但他们却不派兵来拉,而是令我将飞机送往成都,而谁去送飞机呢?我这思来想去唯有请你,方可让我放心”。刘福贵听罢激动站起身来抱拳道:“既然县长大人有令,又能为抗日尽一份绵薄之力,定当不辱使命”。陈县长哈哈大笑,又慢慢和刘福贵闲摆了会龙门阵,待刘福贵告辞后亲自将其送出了大门。
( 十一 )
自刘福贵领了陈县长的将命后,整个简阳城里便热闹起来,准确的说是简阳城里的简阳中学操场热闹了起来。上次刘福贵上成都绕了远路,而且是一条不可能拉得下飞机的小路,那都是因为从成都牛市口到简阳的那条官道当初在日军飞机的轰炸范围。现在日本飞机不来,再上成都必然是走那条官道,虽然路被炸毁了好几段,但召集人手修修还是可以的。于是这天刘福贵简阳中学操场大点兵,一路老弱妇孺被安排到了补路队。只等木匠做好驮飞机的大号架架车就可以用成都到简阳的猪八戒嘴的客车拉上成都了。而对这一路护送飞机上省府的大事陈县长不敢有丝毫怠慢,为了让上峰知道他陈某人对事的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特别是对这类党...国大事,要事的思想觉悟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他甚至派出了他的保安团团长板栗亲自协助刘福贵押运。三日后路修好,车造好。于是飞机被捆在客车拉着的架架车上。客车在敲锣打鼓的欢送队护送下一路向北,出城门过了石桥后便独自前行。而客车上除了司机与刘福贵、板栗等随从外还坐着三十。他是陈家老太爷和陈家大公子以及众老百姓们围着堵着要向省府推荐的抗日代表,按着陈老太爷激动时的原话:我们陈家一定要让我们家三十去推广这竹竿打飞机的本领。好叫全省全国从此再也不用怕日本飞机。陈老太爷的话在
情在理,感人肺腑,虽然他从没见过飞机。包括几次飞机轰炸,他也是一听到警报便躲进暗室。
三十,你说说你是怎么把飞机捅下来的啊”?板栗递上一烟后好奇的问道。三十虽然在简阳做了好几场英雄报告会,每次说到怎么捅下飞机时,他都会红着脸高挥着手,自豪地大声道:“我竹竿一捅,它就掉下来了”。但今天看着这位穿着军服的长官,他却涨红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三十,说话啊,你这是怎么了”?于是三十的脸涨得更红了。“飞机不是你打下来的吧”?板栗看着三十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三十终于开口了。“哈哈”,板栗得意笑道:“我开飞机你信吗”?
你?你开过飞机”三十怯生生的问道。
是的,别看我现在只是一个保安团的团长,但当年我可是省主席刘湘成立空军时的一员虎将,记得有一次去重庆,也就是因为那次去重庆。就在那么一天我在北温泉遇见一个妇人,妇人那生得是一个漂亮,樱桃小嘴,柳叶眉。高挑身才,小蛮腰,那牵着我心直扑通扑通得。让我那个难受啊。于是我悄悄跟随一路,发现她最后进了一处山坡上的小院”。说到此,板栗突然把话顿住,用手狠狠地掐灭了烟头,眼眶也慢慢湿润起来。
  十二
三十见到板栗流出泪来,心里突然感觉像欠了什么似的,慌忙道:“长官,不要这样,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板栗的泪并没因此而收敛,反而越流越多,仿佛积压多年的泪都想在这时全跑出来透口气似的。这时兽医为板栗递上一只烟,一只长长的没有烟斗的像极了粗糙雪茄的叶子烟。这是板栗一开口讲话时,他便开始为板栗裹的。三十腿伤还没好,于是陈老大爷让他一跟三十一路好照料。板栗接过烟,看了看兽医。四目相对,没有一句话,兽医熟练的用洋火为板栗把烟点上。板栗觉得这这个人的眼神很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于是转过身去推开车窗,含着烟默默看着一棵棵行道树上的鸟雀。“你怎么骗人呢”?坐不住的兽医埋怨着三十。三十一脸委曲,“我一开始有说过飞机是我打下来的吗?是小帅看到我在飞机前,于是全城通知的好不好?再说了,那根竹竿也是小帅立在鱼嘴前的。到最后都没办法解释了,才只能这样将错”。曾医没在说下去,刘福贵在车的前排耷拉着脑袋,像是已经睡着。他不想吵醒这位简阳首富的县参议员。
越临近过年,孩子们就越高兴。简阳城里也一天比一天更加的热闹,如果这时你随便找一个来赶场,问日本人的飞机和春节哪一个重要,他们一定会毫不含糊的告诉你,春节,春节,春节。张二嫂做为妇女会的骨干,正忙着为在前线抗战的四川将士们收集书信准备年货,虽然他们不一定能收到,但家乡的美食和亲人的问候是一定要尽力送到前线去的。这又打了一年的仗,这时他们最需要的是家乡人关怀。而张二嫂也给张二哥写起了信,当然对于目不识丁的张二嫂来说,信只能和其它大部份家属一样找人代写,不过她今天没有去简阳中学排队找老师们代笔,而是由钉子所写。钉子躲在张二嫂的阁楼里用着德国造的自来水笔认真的依着张二嫂的口语记述着。光光的脑门上戴着顶黄鼠狼皮的帽子。“二嫂啊,你说找李老太爷的事怎么样了”?钉子写完信后一边折装着书信,一边问着张二嫂。张二嫂举着愁眉看了看钉子:“钉爷,我男人能活着回来吗”?钉子一楞,不知该怎么回答。张二嫂又慢慢说道:“钉爷,其实和你在一起时,我在想我那个男人老是打我骂我,还长期在外面和别人鬼混,死在外面最好。但他毕竟还是我男人。如果他真的死在外面了,我就成了一个无根的人了。你对我虽然好,但如果他回来了,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钉子看着张二嫂语无伦次的对着自己说的这些话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张二嫂又接着先前的话慢慢说了起来:“你这老是想着找李老太爷去陈县长处说情,要上前线。可如果你和他都死在了外面,那我这辈子该怎么活啊”?钉子看着眼前这个含泪花的丰满娇艳的女人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只得紧紧将其搂在怀里。“小寒大寒杀猪过年”,窗外几个顽皮的小孩在河边一路跑跳着由远至近,再由近至远。嘴里发出的声音也慢慢得消失在寒风之中。

               
              (  十三  )  
    刘福贵回来了,回来得正是陈县长愁眉不展之时。而让陈县长颇为不乐的是张朵儿,简州四大家族,城东张家的当家之人张朵儿。张朵儿平时靠着祖上留下的榨油坊,酱园和酒厂米厂等产业虽然在四大家族里排位靠后,但在简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今天提着两袋三星米花糖,两瓶尽春意特意来到县府不为别的,只为作保,保那盘踞在丹景山的土匪钉子。而张朵儿此次能如此大义,无非是因了前几日李大太爷亲自相求的面子。当然更重要的那便是抗战正紧,前线急需要援兵。这批他眼中的棒老二上了前线一来增补了前线的兵源,二来让后方绝了匪患。他正乐着这举的精妙,定会让陈县长拍案叫好。却不知道这陈县长和钉子有杀父之仇。当他将此举的一石二鸟之意道出。等到的却是陈县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他不知道陈县长并不想钉子上前线,他怕钉子在前线立功回来,那这辈子便再无报仇之日,就算让钉子死在前线,那他钉子就是成国之烈士,受万人景仰。这样的荣誉让死在其手上的父亲魂归何处?所以他不能给钉子一丝机会。他得将钉子死死的按在土匪的耻辱柱上不能翻身,等有朝一日能腾出手来剿匪时,便是钉子的死期。
    正当陈县长思索着该怎么样才能漂亮的把张朵儿的这番话原封不动的送回去。一县府小吏来报;刘参议回来了,现就在院内。陈县长听闻如遇救星,对着小史道:“快请,快情”。待小吏将刘福贵引进屋内,陈县长在了解了这一路送飞机的经历后,将张朵儿愿为钉子做保,送钉子一伙土匪参军去前线打国仗的事说了。说完后又语重心长的叹息道:“这钉子一伙,为非作歹多年,欠了我简州人民无数血命,这样的人有资格代表我川军抗战吗?若然有,那这群乌合之众上了前线恐怕还没遇到小日本便会降的降,跑的跑,到时丢我川军的脸,丢我简州的脸,让我这县长和张先生这保人的脸放哪搁”。
(    十四    )
    “县长大人”,刘福贵听陈县长把话讲完,便笑着接道:“您多虑了,钉子这伙土匪并非您想像中的这样不堪。那次因为到省府的公路被日本飞机炸断,我改走小路经人头石到成都,便遇到了这伙强人。他们并非想像中的恶人。而是一群能文能武的有信仰之人。上次我带给您的那一罐我们简阳人自己的茶便是出自他们的茶园”。“哦”?陈县长一惊,他所惊讶的不是别的,而是没想到刘福贵居然会给钉子这样高的评价。他刚才的一番明明是在告诉刘福贵他的态度很明白了,就等着刘福贵拿出一番话把张朵儿的作保一事给踢回去,却没想到刘福贵在如此重要之时不但没有出言相助,反而让自己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得睁大了眼睛,呆呆得看着刘福贵。
    刘福贵被陈县长的眼睛看着有点不舒服,他不知道陈县长和钉子的过节。他如果知道的话可能也会赞同让张朵儿作保的事,但肯定不会这样对陈县长说。他也不知道张朵儿此次作保其实是他老岳父,李老太爷出门求情的缘故。如果他知道李老太爷的这一番苦心。那就不会有现在陈县长令他发毛的眼神。但作为刘存厚的亲侄子,刘福贵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呢?他只是脸上微微一红便恢复了平日里的成稳,“县长大人,这次我成都一行可是带着好消息回来的”。“哦”?陈县长再次睁大了眼睛,只是这次脸上充满了笑意,“都有些什么好消息”,陈县长迫不及待的追问一是因为这是他期盼了很多天的消息,二来他不想讨论可以让张朵儿插上话的事情,却又不便亲口让张朵会回去。
(十 五)
    回到家的刘福贵对陈县长觉得甚至奇怪,全省都在征兵,每个县都在比拼谁家出的人丁更多,全四川家家户户都以能以家里有人出川抗战为保卫国家而觉得光荣,可陈县长却对钉子一伙实力不俗之人不但视而不见,还横加阻拦。下午在县衙,他几次都把话题向钉子身上引,可都被陈县长巧妙的又把话题引开,这不是他平时里所了解的陈县长。那个做事雷厉风行,颇有正义感的陈县长。正在这时佣人来报,老丈人李老太爷请小姐和姑爷。其实用不着李老太爷来请,晚饭后他也是要去住在城南的丈人家,把这些日子在成都的形形色色告诉给这位在曾在简阳呼风唤雨的人物。不过现在就有请,那晚饭一定是在李府吃了,于是又去买了两斤羊肉汤。一进李府大门,便看到堂屋里坐着一人,此人瘦高个,皮肤白净。身着一套笔挺的中山服,上衣的左边衣带里插着一枝德国万宝龙自来水笔。刘福贵认得此笔,当年他为刘存厚去欧洲采购军...火时随便在德国时买了十只这样的笔,回来后便一一赠送。而此人便是受赠者之一,城东张朵儿。刘福贵一楞,下午在县衙,张朵儿被陈县长冷落一边后便很知趣得找了个借口告辞而去。没想到此时他却出现在李府,在他老丈人家。还没等他想明白,张朵儿已站起身来对已上台阶的刘福贵抱拳道:“刘兄,刘夫人”。刘福贵哈哈两声
道:“张兄,快坐,快坐”。
    明月当头,张朵儿从李府出来,红着脸坐着一头小骡子在仆人的牵引下一路晃着头,时而大笑两声,时而高唱两声川剧,又时而摸摸胸前的自来水笔。而同样的走在回家路上的一顶轿中,刘福贵却睁着眼铁青着脸。而明月所照的那片吊角楼中,张二嫂坐在自家的窗前,江水特别的明亮,张二嫂全神贯注地盯着江水,仿佛可以从中看到她想念已久的那张能让她有家的感觉的钉子的脸。而钉子此时却在另一个女人的屋里。他站在窗前,深深看着月亮,女人在身后的床上。“钉爷,把蜡烛吹了,上床了吧”,女人抖了抖胸前的肚兜娇柔得说道。钉子回过头看了看女人,缓缓走到床前。女人坐起身,一股浓烈的脂粉味刺激着钉子的鼻子,他看着女人起伏的胸脯。女人向他扑来,可他却偏过头轻轻的说了一句:“我还有事”。话很轻,字却很重。说完便吹熄了烛火,径直向窗口走去。女人叹息一声看着钉子的背影大喝:“门在右边”。钉子仿佛没听到,女人话音刚落,钉子已从窗户上翻身而下。
(十 六)
    明月清风,河畔的柳枝也已发新芽,钉子的身影顺着沱江河一路向上游急步而去。他想起的重要的事其实只是想问张二嫂,那件托李老太爷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他知道张二嫂今晚一定等着他,因为他知道她一直都在等待着他。但自从他和寨内兄弟打定主意要上前线打小日本后,他便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张二嫂,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贸然见她。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想的是她,却又怕见。好几次路过石桥时都硬生生绕了过去。但今晚他一定要去,因为他要问她李老太爷的好消息到了没有,他心里反复这样对自己说着。这一生他的女人很多,但一个个的都如这沱江河里的流水,滋润了他以后便无可奈何得远去。而当张二嫂流到钉子这块顽石身前时,钉子便在心里用息壤修了一座水坝将张二嫂永远地围了起来。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张二嫂时也是这样的圆月,这样的杨柳飞舞,这样的清风把水中的月吹得时有时无。他带着老八正夜行在船上,突然隐约听得前方河岸有一(河蟹)女子啼哭,还未等船近那女子便扑的一下跳进了河里。无奈时值初春,河边水尚浅,女子在水里坐了片刻后又站起身来慢慢向河心处走去,可还未走到河心时钉子的船已到了她的身前。钉子永远的忘不了第一次看到张二嫂时的那双眼,绝望的苍白。想到这里,钉子小跑了起来。他知道,穿过前面的树林翻过一座山坡会有一片吊脚楼筑在那里,而其实有一座里有一双水灵幸福的眼在等待着他。
    “哎哟”,兽医大叫了一声然后坐了起来,而让他叫起来人的是钉子。“对不起,我赶路得太急,没想到树林里有人”,钉子连声对被自己撞到的兽医道歉。兽医一边拍着衣服一边说道:“没事,没事,可惜我捉的虫子跑了”。钉子好奇,问道:“你大晚上的来这里抓啥子虫子啊,抓来又做啥子呢”?兽医听罢得意地捋了捋了胡须,透过稀疏月光拍了拍身上的粗布挎包道:“我是郎中,趁这夜来抓了味名贵中药”。钉子听罢连忙拱手道:“幸会,幸会,我还有要事,别过,别过”。兽医本打算待钉子追问这是什么名贵中药需得晚上来捉,没想到钉子就此告辞,心中生起一丝失落。望着远着的黑影,放下摸着胡须的手,轻轻吐出一丝叹息。
(十 七)
   “郎中,你又怎么了”?一个男子雄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兽医回过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黑影道:“三十,你刚才哪里去了”?三十把捏在右手的白色布袋提得老高,在兽医眼前摇晃了几下。布袋里隐隐约约露出绿色的亮光。曾医睁大眼睛笑了一笑道:“抓了这么多了啊”。三十点了点头:“这虫子叫什么啊,像毛毛虫似的,却又和萤火虫一样可以发光”?兽医再次笑了笑,“这是一味中药,可以治我长期的头痛与失眠”。月光透过树萌隐隐约约照着兽医模糊的脸,并看不他此刻得意的表情。三十并没有追问下去,这次成都之行让他学得更加的乖巧,别人不愿意说的,他从不来问。别人想他说的,别人都没还没给予暗示,他已经说出了一半。当然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刘福贵和板栗,在去成都准备以英雄形象身份像省府长官汇报的路上时,三十便坦白了用竹杆捅下日本飞机的谎言。不过电报以发出,三十这位英雄怎么可能半路返回,好在有曾游历过整个中国和大半个欧洲的刘福贵和在刘湘空军里做过上校的板栗。于是,当三十在四川大学的师生前演讲的故事里,就有了一个一米八的年青冒着被机枪扫射的生命危险,利用自己宽厚的身躯吸引着这架日本飞机往他预先设计好的青竹林里飞。大有王二小不顾生死把鬼子带入了八路的包围圈的英雄形象,当然他并不知道王二小。眼看着飞机就要追到一路飞奔的这位青年时,他已到了青竹林,眼看着他如燕子一般往青竹林中一钻,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开把竹尖拴在竹腰的几排青竹。于是飞得过低的飞机就此被作成弹簧的一根根青竹打了下来。记得当时全校师生听到此处都激动得欢呼鼓掌。以至于省府里好几位长官都抢着和三十来握手,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怎么用过,更是没洗过那只右手,因为他不能将长官们的喜气洗掉,每次无聊时都会把右手伸到眼前看一看,闻一闻。今天为了兽医,他居然用那只右手去捉了一口袋的中药。让兽医甚是感动。“回去吧”,兽医对三十说。“嗯”,三十点了点头。轻风顺着河岸,把三十的长发吹起。“你该去剪头了”,兽医看着三十,突然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儿子,于是垫起脚轻轻拍了拍三十的肩。其实三十肩上并没有草,也没有灰。
(十 八)
   古人云“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而板栗现在正享受着此中意境,他坐在紧靠河边的一条渔船中,一只手持着钓杆一只手扶着酒瓶,仿汝窑的瓷瓶身上用小篆标着尽春意三个字。身为简阳保安团团长的他此间已成了一个渔夫,一个
醉洒的渔夫。圆月高悬碧空,柳枝轻拍水岸,春的气息已渐渐靠近。板栗呆呆地看着水中的明月,一动不动,连鱼饵早已被鱼儿吃掉也浑然不知。更不知此时岸边有人路过,而路过的正是刚才撞倒兽医的钉子,钉子认得船上的人,不久前这
个人曾用枪指着他的头,也是这个人把他的子弹射进了老八的腹中。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钉子觉得此刻板栗能出现在他眼前定是佛主赐给他的机缘,报仇的机缘。钉子走到船前摸出腰间的(河蟹)手Q慢慢说了一句:“团长大人,不知
你还记得在下吗”?话音虽不大,但字字透着杀机。钉子以为板栗一定会被这肃杀语气惊过头来,再看到他黑洞洞的枪管吓得求饶。他要看的就是这些,前几个月他带着一行兄弟到县衙找陈县长,请求陈县长将他的一伙和尚收编去前线打小
日本。岂料陈县长却不通情理,叫来保安团要收押他们,说是要等剿匪完毕一起枪决。他永远忘不了板栗的那只毛瑟手Q黑洞洞的枪口,要不是老八拼命的拉着板栗的手叫他快跑。他不是在地府,就是在去往地府的路上。
    钉子得意洋洋的等着,他要要板栗抬头求饶时告诉他是个为虎作伥的罪人,可怜老八没死在日本侵略者的手里,却死在了这个中国人的手里。可是板栗并没有扭头看钉子,仍一动不动的傻傻地看着水中的月亮,仿佛那个月亮牵着他的魂一样。钉子怒了,这么多年来他钉爷的名号在简阳那可是响当当的,若哪家的小孩子夜里哭闹,大人都会说:再哭,再哭钉子就会把你抱了去下油锅。可今天他说出话来,板栗居然没有一点反应。于是他大喝到:“你钉爷在此,还不快快受死”。这话一出果然有了反应,板栗抬起头,用迷离的眼神看着钉子和他手上的那只(河蟹),却未有半点恐惧。
(十 九)
钉子心道:好家伙,居然一点都不怕。于是把手上的枪又晃了晃问道:“你还认识我吗”?板栗看了看钉子无力地摇了摇头。钉子心想可能是自己站在柳树下他没看清,于是又向前走了两步蹲下身来把枪顶在板栗的头上。板栗看到月光下钉子明亮的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淡淡一笑道:“杀吧,我板栗能为国捐躯了,今日死在你这个土匪手上好歹也落得一个英雄之名”,说完眼睛一闭等待着钉子扣动扳机。钉子本是想让他死得明白,更是想看他在死前的求饶的可怜嘴脸,这才没有远远的打黑..枪,那样太便宜他了,钉子觉得。于是才走近了把枪顶在板栗头上,他要看着板栗瞧见枪口时浑身哆嗦的样子,他要看着板栗吓得屁滚尿流。但板栗不敢没有害怕,还期待着他开枪,还说这一枪下去他就成了英雄。“呸”,钉子气得一跺脚,“你是英雄?我们要求上前线打鬼子,你们却要抓我们,可怜老八还没看到小日本长什么样就死在了你的枪下,你还
成了英雄”?板栗听罢冷笑一声,把酒瓶举在嘴边,可惜已倒不出酒。他把酒瓶住河边狠狠一扔,再次看了看对着他脑门的枪口张开满是酒气的嘴缓缓道:“你是土匪我是保安团团长,县长要抓你我也是奉命行事,你们要反抗我能不开枪吗,不然我还是保安团的人吗”?钉子被这话顶在心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读书人出身,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仇是和陈县长结的,板栗顶多也只是个奉公办事之人。但自己却不怪陈县长,只恨板栗呢?他一遍遍地问自己。那天他带着老八去县衙是因为兄弟们在山下撕了张县里招兵的告示,告示上段写有为抗击日寇,望雄州儿女同仇敌忾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中段写着一切作奸犯科之人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以前之事一概既往必究。可当他们到了县衙告诉了陈县长自己的身份后,陈县长却突然板着脸告诉了一个一个父亲和一群土匪的故事。陈县长没有说是谁的父亲,也没有说这是一群哪里的土匪。但钉子听出了这是自己曾参与过的一件事,当初自己还只是一个被抢上山的师爷,山寨中大爷作主,二爷、三爷、四爷、五爷排在自己之上。若不是那次自己求情,这位父亲一家又怎么会只死了两人,恐怕他们一家老小三十于口除了在外作官的大公子,皆要死于大爷之手。但陈县长的父亲死于他们之手这却是不争的事实,于是他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并不恨陈县长。但老八的仇还是要报的,杀.手偿命自古天经地义。可当他看着板栗那麻木的表情却突然发觉自己下不了手。他可以死于什么的罪名呢?因为执法时枪杀了土匪老八?钉子心道这一枪下去,那自己不真正成了杀中国人的土匪了吗?那自己还能去前线抗战吗?就算最后没人知道是自己杀的板栗,但自己也没脸再代表着中国人出征了。
   二十
钉子站起身来看着板栗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江面的月亮,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悄悄到来的早春的气息让这夜色特别的美,但他却哈啕大哭起来,慢慢的哭弯了腰然后又再次蹲了下来。“钉爷”,一个声音从树林中传来,钉子吓了一跳,回过头见一个黑影已越来越近。“你是那个县衙的小吏”?当他走近河边时钉子已认出了月光下的他。“钉爷真是好记行,鄙人是县府工作的,小吏算不上,就是在杨秘书长的指挥下做些勤杂工作”,来人不慌不忙的答道。钉子再次打量着小吏,短发,棉鞋,中山装,衣服左胸口袋里插着一支廉价的黑色自来水笔,脸上挂着一副眼镜,眼镜的左边框已裂开,上面用狗皮膏药粘在一起。小吏不等钉子问话便接着说道:“我这次来是要告诉钉爷一个好消息”。“哦”,钉子一惊,连忙问道:“不知长官有何喜讯”。小吏连忙摆手道:“钉爷羞我哦,小的姓蒋,和委员长同姓,因五行缺水,父母取名冰水。钉爷如不嫌弃,叫我小蒋便可”。钉子连声道:“哦,哦,哦,不知小蒋今日给我钉某人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啊”?
老八没死”。小蒋把嘴凑近钉子悄悄说道。
哦”?
是的,各种原委说来话长,但老八确实没死,人现在我的家里”。钉子一听这消息突然激动了起来,“谢谢冰水兄,谢谢冰水兄,谢谢冰水兄”。“唉,你不用谢我,你最该谢的是板栗”,小蒋连忙说道。“哦”?钉子指了指船上的钓鱼竿对着疑惑地对小蒋道:“你是说板栗”?小蒋看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钉子长叹一口气对着小蒋道:“刚才我和板栗的事你都看到了吧”?小蒋再次点了点头。“你先为什么不出来告诉我这一切,害得我差点”,钉子把话停住,感觉背后有一阵凉气从毛孔里往发挤着。“赎罪,赎罪”,小蒋轻轻道:“刚才你拿着枪,我却只有”,小蒋指着胸口的那支自来水笔又接着说道:“一来,我想板栗既然是老八的救命恩人,你们便已没仇,待他向你解释清楚若你信,便可一切安然。若你不信,就算我当时出现最多也只是多一个死人罢了,可就是不明白板栗为何明明做了善事,却不相告,宁肯你杀了他也不说。我当时真为他着急,但他都不愿说,我如果当时站出来,你又岂能信我?但后来看你将他放走后,我知道钉爷是一个磊落汉子,于是才敢现身,知道钉爷您信与不信,都不会伤害于我”。钉子听罢连连头,说道:“先人家住何处”?小蒋指了指张二嫂居住的那片吊脚楼道:“石桥镇上”。钉子一听窃喜道:“先生,现在带我去见见老八吧”?小蒋听罢点了点头,走在前面引路。
二十一
石桥镇,简阳的明珠,早有才华出众的简阳中学校长老帅的公子小帅亲自谱歌一首《简阳之珠》里便把石桥的悠久的历史与人文记述其中。平常这些时候沿河的街面上一如歌中唱到的般仍是灯火辉煌,可今日里除了吊脚上零星的灯火,便只有时来的风。钉子看了看张二嫂的小楼,窗里没有透出一丝光亮。钉子心里一凉,加快了脚步却被小蒋叫住,“钉爷,到了,到了”。钉子恍然一楞,才发现自己已走到了小蒋的前面。钉子尴尬一笑,随着打开门的小蒋进了堂屋,“堂堂县衙官吏家里怎么这么寒酸”?小蒋腼腆一笑,“这不是我家,这是板栗的故居”。“哦”?钉子一惊。“嗯”,小蒋接着说道:“这是板栗当年的家,他当初去外面读军官校时这屋子便空了起来,后来他再回到简阳也长住县府对面的保安团军营里”。小蒋一边说着,一边举着煤油灯把钉子带到地窖,“住持,你来了”。老八躺在床上扭着头看着钉头激动得说道。钉子一听这熟悉的声音不禁激动地流出几滴泪来。昏暗的煤烟灯映着老八更为激动的脸,和他腿上紧捆着的夹板。“这是怎么了”?钉了指着老八的腿关切得问道。“没什么,就上次中了一枪,跳楼时又摔断了腿”,老八一脸幸福。这时小蒋在旁接道:“八爷的子弹早就取出来了,骨头也早就接好了,只是因为这日子里没有什么吃的,所以营养不良,板栗作为保安团长一个月可以分两斤肉也都炖给八爷吃了,但还是营养不良,不然也应该可以下地行走了”。
钉子被今夜这突如其来消息所惊喜,半晌仍未回过神,于是对着老八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八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板栗是个怪人,一会拿枪要打你,但我被活抓后陈县长要三日后他父亲死忌之日时在鱼嘴公开处死我时,他却谎称我因腿伤感染死在牢中,从而悄悄救下了我,还将我藏在这里养伤,平时从不过来,只是每月初他们发了肉便会来看我一次,每次见我时也只是问伤好得怎么样了,便再无一句话,更不会笑,反正就是一个怪人”。  
钉爷,来喝茶”,小蒋已不知何时泡上了茶,他将搪瓷盅盅递给钉子,钉子顺着他递过来的盅盅把子接过茶,“好香,这好像是我们种的茶”,钉子浅浅喝了一口道。“嗯,钉爷果然是茶道高人”,小蒋竖起了大姆指。这句话突然触痛了钉子,他想起当年自己出生在书香世家,祖上历来都是品茶雅士,要不是那次暑假从成都回家被土匪绑架,他现在可能已在简阳中学教书,左胸的衣兜口也会插着一支或是两支小蒋这样的自来水笔。“钉爷,怎么了”?小蒋眼尖,看出了钉子的异样。钉子回过神来,慌忙指着白色盅盅上蓝色的素描画道:“没事,我就是看这画看得入神”。“哦”,小蒋听钉子这样说也看了看自己本熟悉的盅盅,盅盅左侧有一句,一寸山河一寸血的句子。右侧对应处则是一句,十万青年十万军。两句话中间有一幅几个头缠绷带的川军战士在腾县城头抗打击日寇的画。“这茶杯是省府发的”,小蒋接着说道。
二十二  
哪里,哪里”,小蒋在旁听老八这样说心里一急,插话道,“不是这样的,板栗可是一个实足的好人”。“哦”?老八一脸惊愕。“嗯”,小蒋接着说道:“我认识板栗也有些年头了,你们都听不出我说的简阳话有什么不同吧?那是因为我到简阳已很多年了”,然后一改腔调用正宗的东北口音接着往下说道:“当年九一八事变,我随父母一路逃难,一路饥荒,从河北到山东再到了上海,谁想到上海也不安全,于是父母横下心说,要跑就跑到云贵川吧。就这样来到了四川,最后扎根到了简阳,简阳人好,不排外。我父母就在板栗父母家开的尽春意酒厂做起了长工。东家对我们很好,每次有好吃的都会叫上我们,当时我在简阳中学读书,有些时间吃好东西时也没有赶上。那会板栗已在刘湘的部队里当上了军官,偶尔有空便会提着美食回来看看他父母,东家每次也会叫上我们。于是认识了板栗哥,板栗对我可好了,我父母的工钱除掉生活还要供我读书,板栗便把我的学费全包了,板栗那会可威风了,刘湘当初成了一支空军,板栗便是这支空军的上校总指挥。刘湘当时成立这空军是做什么的不太清楚,但自从他有了空军,便玩起了孙子兵法中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他时常带着他的空军在四川各大实权(河蟹)大佬前进表演,每次表演板栗可是名角中的名角。可是有一年他却经历了一次劫难,那年他去重庆给杨森表演完后在南温泉偶遇了一个让他到现在都不能忘记的女子,他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这个女子身上,后来才知这个女子居然是个有夫之妇。而这女子的夫君平日里并没有怎么见她,因为他的姨太太多得他自己都记不过来,不但家里装了一个排,整个重庆,东南西北遍地都是他的姨太太。这女人平日里就由一个丫鬟侍候着孤独地住在重庆南山,也还清静。但这事最后仍被传到了她家男人的耳里,而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杨森。杨森得知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当时便要枪毙板栗,幸好有身边智囊提醒,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既是刘湘潭部属,怎敢不知会一声省主席,私自枪毙,何不交给主席亲自处理,让他自断一臂,总好过自己咄咄逼人。于是板栗才留得性命,但刘湘为了给杨森交代,把板栗判了三年,可怜板栗的爹娘因家里唯一的孩子从凤凰落成了鸡,于是变卖了家里的酒厂想把板栗从局子里捞出来,可这事牵扯太大,徒劳无功一年后,板栗爹娘相继过世,等板栗出来,等待他的只有两座新坟和这这幢旧楼”。小蒋说完,不禁眼泪也流了下来。
钉子看着小蒋心里的疑问已不想问下去了,他拍了拍小蒋的肩膀用当初在成都读大学时学的东北话说道:“兄弟,麻烦你这些日子照顾老公了”。小蒋的听,呲得一笑道:“说啥子哦,客气了,客气了。你们的愿望是去上前线打小日本,我和板栗都愿意帮你们,打小日本,一来是我这个东北人一直以来的意愿,二来这也是板栗内心最渴望的事,上次板栗用枪对着你,也只是奉命行事,他当时想把你拘了后再想办法趁夜放了你们,结果你当时跑了,老八又在抢枪中因走火被打中了腿”。 钉子一脸苦笑,他若早知道板栗是如此之人,怎么会有当日之事,想到连累老八中了枪,还摔断了腿。拉起老八的手轻叹一声。
二十四
    钉子一口的把碗里剩下的酒饮而尽,窗外传来零碎得鞭炮声,然后便有冬风带来一股浓烈的硝烟味道。张二嫂站起身打算把窗户关上,虽然一个难得的暖冬,但天气还是阴冷。“别,不要关,让我听听大家热闹的声音”,钉子摸着自己的光头站起身来把张二嫂拉回到座前,小蒋没打过仗,这样硝烟味只让他在感觉到春节实实在在的来了。但板栗却想到了身上的两处枪伤和三处被铁片大刀劈砍下留下的疤,想当初他也是战场上的一员虎将,虽说后来当了空军便再也没有和敌人面对面的白刃厮杀,但这味道,却是板栗熟悉并喜欢的。当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为了战争而生的人,每次听到打仗便有种莫名的喜悦,打仗之时都是奋不顾身的是冲在最前。后来被刘湘赏识一步步升到上校团长,并在刘湘成立空军之时便被召进了空军,他们为这辈子注定要和枪炮打交道了,没想到却因为在重庆的那次偶遇,让他差点人头不保。但他觉得值,虽然那次他心中最美的邂逅是他人生中的转折,但那位孤独的守着花窗的李美儿却比枪炮更吸引他,以前的他一直以为人生除了打仗便是喝酒睡觉。但自从那一眼对视以后,他知道了原来人世间有比打仗更有意义的事。诗人裴多菲曾说过“生命曾可贵,爱情价更高”。当然板栗并不知道裴多菲是谁,只是在夜深时的山中那间小屋顶上的李美儿望着盈月不止一次的这样叹息,于是他便也有了这样的感悟。只是现在李美儿在哪里呢?他只记得最后一次,他提着买好的卤鹅敲响深山中李美儿居所的门时,开门不是平时熟悉的丫鬟,然后当他进屋后才发现有一排枪指着他,再然后他便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扔上了车,辗转了几天后被丢到了刘湘的府邸。从此以
后板栗便少言寡语。以前他会偶尔翻起那条李美儿送给他的那张绣着鸳鸯的小手绢,但后来他不敢再看到那张手绢,因为每次看到,他问会问李美儿到底怎么样了,是被杨森一怒赶出了家门,还是被卖进了窑子,如果是这样都还好,因为他曾听说几年前杨森得知自己的一个小妾给他戴了一顶宽大的绿帽子后,当场一怒便把那小妾活活拉却喂了狗。
    “板栗哥,别发楞啊!大过年的,为我们都是简阳人干一杯”,小蒋打断了板栗的沉思。板栗看了看小
蒋,这个在简阳生活十年的异乡人,这个孤独无依的年青人,他突然流出几滴泪来。“板栗怎么的,大过年的”,钉子眼尖不解的问道。“没什么,钉爷。来,钉爷,二嫂,一起来,为我们都是简阳人干一杯”。
     这是一个愉快的团年饭,酒足饭饱后张二嫂还翻出一副祖传的象牙做面,金丝楠木为背的将。
二十五
   所谓新年新气像,简阳也突然变了天。大年初一,张县长病重住进了简阳国立医院消息便传进了这位消息灵通的刘福贵耳里。
虽然是新年第一天,大家都忙于在亲戚间相互拜年。没空去,也更不能去医院沾那晦气,但张县长的病房外却是门庭若市。一群简阳政界精英,商界奇才和德高望重的乡绅都在板栗的组织下规规矩矩地排着长队。准备听到叫后,一个一个的去看望205特护病房里的这位简阳的父母官。而这所民国二十七年才建立的这所医院本就不大,所有医生都因为长沙战役的吃紧而全部支援去了前线。只留下三个护士维持着平日里的基本运作,好在做为商人的国立医院的名誉院长张朵儿及时地外俜了最近炙手可热的简阳名医,那位好别人叫他郎中的兽医。
   楼道里挤满了排队的人,可有一人却硬是从楼下挤了上来,此人头戴一顶黑色羊绒礼帽,身着一套在意大利订作的白色双排西服,手持羊头水晶的文明棍。“刘参议,你怎么来了”,人群中有人认出此人正是刘福贵。而叫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世交张朵儿。当张县长住了院的消息传到刘福贵耳里,他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却没想到居然还有很多人比他还早得多。张朵儿作为简阳国立的名誉院长,理所当然的排在最前。他身着一套灰布中山装,左手提着一袋三星米花糖,右手用黄纸包着鼓鼓的草池麻花。“原来是张兄,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刘福贵见是张朵儿,脸上一笑,拱手道:“张兄到了这么多久,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吗”?张朵儿望了望站在205病房门口的板栗,埋下头轻轻道:“听说是省府里这次征壮丁的事,让张县长寝食难安。这不,今天一早张县长便急火攻心,吐出一口鲜血”。“哦”,刘福贵心中一阵悲痛,又有一种莫名其的激动,于是他注视着张朵儿的眼睛。张朵儿看着刘福贵的那双眼睛,他明白刘福贵的意思,于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刘福贵看明白了张朵儿的意思,便不再多话,静静地等待兽医走出病房,护士挨个叫看望病人的这群简阳的权贵。因为他知道病房外是需要安静的。
兽医会把脉,并不是因为给牲口看病也需要把脉,而是他那位号称再世扁鹊的简阳名医的父亲传给他的。只怪他年少时贪玩,更怪他父亲要去参加成都的保路运动,还没把一身本领传给兽医便被杀死在四川总督署。曾医不怪他父亲,他只恨赵尔丰。他说如果换了是他,他也会去的,作为简阳人就该为国为民做点事。但兽医从此便只能作了医牲口的兽医。其实他的医术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国立医院的几个医生上了上线后,大家才发现原来兽医的医术比国立医院的医生还高。于是大街小巷里盛传,兽医之所以做了兽医,那是他怕他祖传的医术砸了他父亲那再世扁鹊的名声。
二十六
老太爷,您觉得怎么样了”?兽医看了看早已醒过来的张县长,张县长面色苍白,无力的摇了摇头。兽医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走出病房对大家喝道:“张一还在昏迷中,可能最快也要下午才能醒过来,大家还是请回吧”。
   张朵儿心头一凉,突然感觉提着的礼物无比的沉重,让他的手和肩沉得抬不起来。刘福贵轻轻拍了拍张朵儿道:“张兄,不着急,有再世扁鹊的传人在此,应该没有大碍。那不是县府的小蒋吗?让他先把礼物代张一收下,等下午或是明日张一醒过来,我们再来看望”。张朵儿一听,点点头道:“刘兄说得好,说得好”。于是这位简阳国立医院的名誉院长便和小蒋一道,把所有的礼物都收了下来,并立了一个清单。清单第一位写着:刘福贵,鹿茸一盒,燕窝一包,人参一棵。
大年初二,张一又在政府大楼办起公来,初一他什么人都没见,晚上回家和家人吃了饭便早早的睡了,第二日天不亮便到了政府大楼,因为只有在这里他的内心才能得到安宁,无论是躲在医院还是家里,他都被一张无形的网给罩着,他想逃离,却总是冲不破那张网,前线战事吃紧,而简阳因为是四川一类大县,所以每次抽的壮丁都比别的县更多,而这次上峰明确要求简阳的人数这次是别的县的四倍,在经历了一次次的抽丁后,现在摊派这两千人的就犹如叫他敬爱的蒋总裁非得长出两千根头发一般。在病床上他也曾想了想是不是按前些日子张朵儿的提议,收编了钉子。但一来当时回绝得没有半点余地,二来想想那伙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的土匪,真的不愿就此把恨抛下。三来就算加上那伙土匪,离两千人也相差甚远,但上峰要壮丁的事催促太急。他已没有一丝办法了。不管是睡觉吃饭还是上厕所他都觉得那张网紧裹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只有坐在办公室桌前,只有看着亲切的蒋总裁威武的像,他才能平静的思考,才能正常的呼吸。
二十七
县府里人并不多,张县长看了很久也没能从蒋总裁精神抖擞的像里获取半点能量,他虚弱地转过身倚在二楼的窗户上,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他的子民。人群中多是些穿城而过,着一身新衣回娘家的人。偶尔也有些匆匆买好肉回家的大爷大妈们。自己的闺女在婆家又熬了一年,难得今天可以名正言顺,大大方方的回娘家,可得好好的让自家的女儿吃上点好的开心开心,更不能在姑爷面前丢脸。以前从大年三十的晚上一直要到了大年初八才会有商家开店,屠夫杀猪。可这几年打仗,把很多人过年的习俗也改变了。县衙旁的汪屠夫便是其中一个,前年一次日本人的轰炸过后,他全家七口人便只剩下他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了。从此爱说爱笑,爱听川剧,打长牌的他便喜欢一个人守在他摊子前,要么埋着头吧嗒吧嗒他的叶子烟,要么对着那炸坏的城楼发呆。每日从清晨直到天黑,不管刮风下雨,不论初一十五。
汪老三,来半斤肉”,说话的是兽医。汪屠夫见是兽医,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他麻利的放下嘴里叼着的烟从躺椅上起身,“你哥子不是在大户人家混饭吃得嘛,咋个想起来买肉呢”?兽医笑了笑道:“你娃消息不灵了噻,我都在国立医院上好久的班了哦”,说着用手轻轻的拍了拍他身上那套由张朵儿亲自找张二嫂给他做的中山服上的尘土。汪屠夫翻了翻眼,露出一副茫然之相。兽医没有再解释下去,接过半斤猪肉后给汪屠夫做了一个得意的表情,便哼着汪屠夫最爱的川剧《白蛇传》中水漫金山法海唱的那一段,在汪屠夫眼前慢慢的消失不见。
难得这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不管是从南往北的路上,还是由东向西的路上都挤着穿得花花绿绿的人。今天是回娘家的日子,张二嫂王小凤也在回娘家的路上,不过陪着她的并不是王家的姑爷,而是钉子。张二嫂父母早已不在,只剩下耳背的奶奶和相邻不过半里路的外婆。张二嫂早想将她们接来一起住,但她们却说她已是张家的人了,多有不便,有空来看看就是了。可惜小路难行,两位太婆从未到过石桥。每次都只有等张二嫂有空才能回老家相见。今日张二嫂背身坐在鸡公车上,她看着满头大汗的钉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这是她这么多年都没感受到的幸福的滋味。钉子喘着气却满脸笑容,太阳照着他的背,影子映在张二嫂微微泛着红晕的脸上。
二十八
兽医哭了,大年初二并不是一个应该流泪的日子,但上弦月下的他望着院子里枯萎的丝瓜棚被寒风吹着时,他却哭了。任凭三十和小帅怎么样的劝,怎么样的讲杨家街李二娘怎么样的风流韵事,曾医也只顾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不停哭。这本是一个高兴的日子,三十伤好后便跟着兽医学医,最后还把自己的小伙伴小帅也拉来做了自己的师弟。今天趁大家都各忙各的,想着兽医孤身一人,这两师兄弟下午便提了些酒菜坐了渡船来到奎星阁旁边的兽医的老屋。本来一直还好好的,大家有说有笑的。却没想到兽医只是在干了那杯酒后便傻傻看着那飘摇的丝瓜棚,并不停的流着泪。最后三十累了,小帅也没招了,三个人一起静静的看起了月亮。
三十,你真的是在保路运动的那年被陈家捡来的”?兽医突然问道。“嗯,听我家老大爷讲是这样的”。兽医轻轻的哦了一声,然后指着那丝瓜棚说道:“知道这棚有多少年了吗?可是和你一样大的啊。想想你是财大气粗的陈家的养子,怎么都过了而立之年他们还没为你娶妻呢”?
三十听兽医不再哭就好,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兽医,于是问道:“这丝瓜棚对你来说一定有特别的意义吧”?兽医一听,笑了笑道:“我父亲以前可是远近闻名的名医,上至成都,下至重庆都有人找我父亲,所以家里还算小丰,这院子便是父亲买下的,左边是东溪大佛,头上是奎星阁。门前崖壁小道,屋外沱江清水。风水先生说这里是好屋脊,背山面水能进财,有佛在旁能挡煞。所以我十五岁那年便娶了小我一岁的,我们这里百里挑一的美人。我一直以为我会这样幸运下去。但成都保路运动时,父亲却没有那一关。他因为参加了运动,被赵尔丰杀死在成都,其实当时我也想陪着父亲一起去的,可是我老婆已有身孕。没过多久就传来我父亲的死讯。父亲一死,家里的天就塌了。幸好我儿子很快遍出生了,家里因为他又回到了以前的家。为了庆祝这重回的幸福,我在院里搭了这个丝瓜棚,因为老婆怀着儿子时最喜欢吃的便是丝瓜。可是老天爷要折磨你,你命里便注定有这么一个劫,怎么躲也躲不过。那年大年三十的那天,当我一早从邻村回到家里,才发现家又已经不成家了,我母亲躺在家门前,满身是血,没了呼吸。老婆躺在沱江边,头埋在水里。儿子也没有了,我找遍了家里家外不见人。也从没有收到土匪叫我交赎金的信,于是我确定儿子应该是被土匪扔进了沱江里”。兽医说完,又看了看丝瓜棚,然后斟满酒杯,挤出笑容说了句,“来,徒弟们,新年快乐”。
二十九
月光淡淡得透过兽医残破的丝瓜棚,寒风一阵阵的掀起他破旧的狗皮帽。曾医打了个喷嚏,看了看三十穿得厚厚的棉衣,脸上露出幸福的笑。而月光下的另一个角落,张二嫂已回了娘家吃了晌午后,随着钉子返回了人头石的寺院,此时张二嫂正在松树下看眺山下方圆数百里的风景。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张二嫂虽然是知道孔老二的,但她并不知道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故事。不过此时她却有了登丹景而小简阳的感悟。
钉子是个文人,但他却很难得在张二嫂跟前诵唐诗、咏宋词。虽然他从不认为那样是对牛弹琴,但他觉得那样有种在在叫花子面前数铜板的假惺惺的感觉。他喜欢张二嫂是喜欢她的纯朴,她的善良。这样的月光让他想起了初识张二嫂的那个晚上。那是多年前的腊月二十八,钉子带着老八去简阳办完事回来的路上。下弦月,小泥路,一个女子啼哭的声音。钉子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原是张二嫂衣衫不整的坐在菜仔林旁。钉子一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眼见远处有一个奔跑的黑影便追了上去。
钉子长年在陡峭的丹景山上来去,只一会功夫便追上了黑影,此人长得干瘦,比竹竿还细,个子比钉子矮了整整一个头,背上着一个妇女们常用的碎花布包裹。钉子眼前他瘦小伸手去按他肩膀,却没想到他回头就是一刀,钉子急忙往后一退,但仍躲闪未及,右手被重重的砍了一刀。那人见钉子受伤转身又想逃,却被钉子一个扫堂腿踢翻在地。当钉子把这瘦猴带到张二嫂身前时,二嫂什么都不说,只是不停得哭,比先前哭得更加的伤心。最后在钉子的劝导下,二嫂才停止住了哭声。原来,张二哥的奶奶在老家病重,而张二哥远在前钱,生死不明。张二哥的父母早已过世,于是张二嫂晚饭时得到消息后便放下碗筷,急急忙忙往婆家奶奶处赶,没想到却上路上遇到了棒老二。
   钉子怕张二嫂想不开,整整一个春节都陪着她。张二嫂见钉子的手因为她而受了伤,细心给他包扎,给他换药,给他作新衣裳,简阳第一巧手张二嫂作的衣裳。最初他睡在楼下,两张两仙桌拼在一起便是一张床。等到正月初八他便睡在二楼的地板之上。待到正月十五元宵节那晚,整个街道都是花灯,他陪着她一路猜灯谜,背唐诗。最后在那句“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中,两人三杯两盏淡酒,共敌他晚来风急。于是雁过也,不伤心,因有是新时相识。
   正月十六一早,钉子起身回寺庙。张二嫂一路相送,走了十里又十里,最后钉子又只得又把二嫂送了回家去才敢放心离开。当钉子走下了楼,关上了门,便听到吊角楼里传来的二嫂的哭声。钉子慢慢地走,一直走了很远,都还是能听到张二嫂在楼上哭着。一直到上了山,进了庙,那哭声都仍然还在。于是钉子知道了,二嫂已种进了他的心底。
三十
钉爷,在想什么”?钉子回过神来,张二嫂的脸在月光中如羊脂一般,而那双眼睛如水一般的正望着自己。“哦”,钉子楞了一下指着山下三岔乡的方向道:“知道那里是哪里吗”?张二嫂摇了摇头。钉子大笑端起石桌上的茶杯豪饮了一口感叹道:“香,真香”。张二嫂也笑了起来道:“嗯,钉爷种的茶是我这辈子喝过最香的茶”。
钉子又指了指刚才指过的地方,对着张二嫂说道:“那是我的家乡,三岔乡。当年我在成都读书,翻山回家时被大爷抢了。后来便一直生活在这山上,这山上有着简阳最美的山泉,甘甜芬芳。用此泉来冲泡我亲自种出的新茶可算得上蜀中第一佳品,可是我的家乡却常年处于干旱之中”。说着,钉子眼眶慢慢湿润了起来,张二嫂不知何事让钉子如此,猜他定是想到了伤心之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安慰,于是轻轻挪动脚步把身子紧紧地贴在了钉子的背上。钉子突然感觉背后有两股软软的暖流,于是趁着酒兴反过身来,却只摸到张二嫂的肚子。张二嫂幸福的一笑,把头搭在了钉子的肩上。
钉子左手把张二嫂紧紧抱住,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说道:“你这肚子要是有我汪家的骨肉,我这次出川抗日能不能回来都无所谓了”。张二嫂明知道钉子是和她开着玩笑,却依旧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我肚子里就算是有,也得姓张,不能姓汪”。这一句话让钉子笑了两声,而后他的第三声笑凝在了半空。他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女人,女人一脸幸福,秀风在风中飞舞,击打在他的耳畔。钉子疑惑道:“张二哥怎么会一去便没有了消息呢?这么几年一点消息都没有”。
张二嫂幸福的表情突然消失而去,她从钉子的怀里挣了出来,脸上挂着无尽的漠然与内疚。钉子知道自己无心之间触痛了张二嫂。于是又轻轻将张二嫂搂回怀中,将嘴贴在张二嫂的耳边故作神秘的说道:“其实我刚才一直想告诉你,如果我这次抗战回来一定要在我的家乡修一个人工湖,让他们以后不再因为没水而活得那么辛苦”,张二嫂并不懂怎么修人工湖,但她却知道如果没有水,人工湖最多也只是一个人工天坑。钉子听张二嫂居然会问这样的行话,于是得意一笑道:“修水渠,把水从都江堰引到这山脚下,再一路找山湾修过来”。张二嫂没见过水渠,但她见过沱江,想像着水渠就应该像是人工修的沱江一样,于是点了点头说道,“钉爷好厉害,既然是你修的,那修好之后就叫它钉爷湖吧”。钉子皱着眉,摇了摇头道,“行善积德为们造福乃我佛门本性,岂能利用此事来沽名钓誉,既然修在三岔,还是叫它三岔湖吧。不过”,钉子话说道此处,突然将话停住,盯着张二嫂的眼睛。
不过什么”?张二嫂问道。钉子见张二嫂着急的问道,于是摇晃着头不紧不慢的说道:“不过你得给我生一窝小钉子,因此工程浩大,我辈是万万不能做成。只能我生子,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而山不再长高,都江堰不会再变远,此事可成矣”。
张二嫂听到此处一边笑着一边敲打着钉子道:“坏人,还佛门本性”。张二嫂话还没说完,却被钉子拦腰抱住。钉子涨红了脸,一口气将张二嫂抱进了他的那间禅房。
三十一
正月十八,阴天,似有小雨,可却一直未下。离征兵期限正月二十只有两天光景,尽管张县长用尽了所有办法,但离省府的要求还差三百来号人,因此张县长再一次因为焦虑住进了医院,但这次简阳的各大要员商贾并未像上次挤得医院水泄不通,就连兽医也只是把了把脉便回了家。
刚晌午,一人壮实的年青人便到了东溪大佛边,“郎中,听说这次征兵有你”?三十一跨进兽医家的门槛就大声问道。兽医坐在丝瓜棚下正品着酒,一见到三十心中一喜,忙招手道:“快来,快来,陪我喝两杯”。三十见石桌上摆着一壶酒,一堆干花生,一碟麻辣豆腐干,忙把手里的牛皮纸包裹放在桌上慢慢解开。“卤鹅儿”,兽医眼睛立马鼓了起来,但相比起他的眼睛,他的口水是更加的积极。三十趁兽医饱眼福之时自己去厨房拿了一个酒杯。
三十,老规矩,我们只喝八杯”,兽医满足地笑着给三十斟满一杯酒。“郎中,为什么你每次都只喝八杯呢”,三十不解的问道。兽医听罢翘起二郎腿,洋洋得意得抬起头望了望天,又埋下头看看了打了几个补丁的棉鞋,然后深情得望三下缓缓说道:“记好了,要得发,不离八”,说完举杯向三十碰来。三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端起洒杯迎向兽医然后两人一饮而尽。
郎中,听说是你主动要求去前线的”?兽医点了点头。“为什么,你要是去了前线,以后家里的坟可就没人扫了哦”?兽医盯着三十的眼睛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我身体不好,还能活几多年哦,我死以后,这些坟还不是都成了荒坟,与其这样平庸的死去,还不如去前线打国仗”。兽医说着眼眶便湿润了起来,“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老是梦见我父亲,他为了保路运动而死,而我身体里流着他的血,这些年我老是觉得他在我的耳边,在我的梦里不停的告诉我,上前线打国仗,。他去成都头一个晚上把我叫到堂屋,很是认真地告诉我,当初他学医是为了用自己的医术救民,但后来他觉得真正要救的不是人们的身体,而是思想,所以他去了成都。我当时不明白他的话,现在我明白了。他的这些话老是压在我心里,像是绑在我身上的绳索。如果不去前线,这个绳索将会捆绑我辈子”。兽医说完,独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三十看着兽医,这么些日子的相处,他以为他很熟悉兽医了,但这席话却让他感觉原来兽医居然是那样的陌生。我不能领悟兽医的这番话,只是心里默默道:你若去了,你家的坟,我一定帮你扫。
三十二
冬日的夜来得特别的早,张县长和夫人才刚吃过晚饭天便已黑尽。简阳国立医院这一盏灯在整个病房区孤独得亮着。张夫人将椅子端到窗前让张县长坐下,自己站在他身后为他揉起肩来,张县长年少习武,落下一些病根,上了年纪后便老是腰酸肩疼。“一娃子,还有两天你就不能住在这医院了”,张县长青梅竹马的夫人露出几丝无奈。张县长摇了摇头轻轻叹道:“世态炎凉,世态炎凉啊,看这次连个看我的人都没,他们都巴不得过两天我被官办,最好是被安个上消极抗战的罪名”。“哪有,今天上午老帅不是带着小帅来看过你吗,三十也是来过的”,张夫人一边熟练的给张县长按摩一边抵着张县长的黄。张县长微微一笑道:“三十这小子,没枉直我当年救他一命”。张夫人一惊,“你啥子时候救过三十哦”?张县长回过头看了看张夫人并不说话,而是把她轻轻拉到自己的身前,双手紧紧扣住她十指,像看陌生人一样认真地注视起张夫人来了。张夫人被这眼神吓得叫了起来,“一娃子不要这样,还有两天得嘛,万一明天壮丁就找齐了呢”?张县长又是轻轻一笑,两天时间,四十八个小时,他上哪去把壮丁找够?心里明白众人此时不来看他,便是算准了他这次是再在劫难逃,就连板栗这些平日里的铁心豆瓣都没过一次,还说不定的那些政敌些和以前因刚正不阿而得罪的人正躲在暗处偷着乐吧。
咚、咚”,两声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张县长夫妇的平静。“谁”?张县长不敢相信这时居然还会有人敲门。“张县长,是我,郎中,不知道县长休息了没有”,门外传来兽医的声音。兽医的话刚说完,张夫人已把病房门打开。兽医双手提着两大包礼物,见到张夫人,他怯生生的将礼物转交到张夫人手上。礼物用牛皮纸包着,用莎草绳捆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郎中,辛苦你这么晚了你还来看我,你要来嘛来就是了嘛,还提啥子东西嘛”,张县长早已起身走到门口热情地迎接为他治病的医生,他这句可不是客套,而是发生肺腑。在这个时候,他其实最需要的是朋友,是关心,所以当见到兽医到来,心里突然生出被判刑的囚徒在即将被流放时,亲人们前来的送别的那种温暖。兽医哪见过张县长如此热情,一时间紧张得手脚发硬,嘴也被冻住一般。“快坐,快请坐”,张县长没有注意到兽医此时的反常,只是亲自将椅子搬到了兽医身前。兽医脸上一红,县太老爷亲自为自己搬椅子,那是何等荣誉。想当年自己父亲虽然号称神医,倍受人尊重,但也从没有哪个官老爷为他端过桌,想到此更是不敢坐,直到张县长重重的将他按在椅子之上,他的心才终于算是安定下来,“看不出张县长斯斯文文,瘦高个子居然也是天生神力”,兽医刚才使出板命的劲也还是被张县长按到了椅子之上,不禁一叹。张县长一听便乐了,“见笑,当年我可是四川省高等学堂附设体育学堂的高才生”。兽医不太明白什么高等学堂,更不懂什么体育学堂,只是见张县长在笑,于是也跟着挤出了笑。
郎中,你这次来有什么事吧”?张县长亲切的问道。“没有,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有一个事”,兽医结结巴巴的说道:“过两天我去了前线,还请张县长帮我照看一下三十,别人三十岁早娶妻生子了,可是他还是光棍一个”。张县长听兽医说是这事,心里一乐,笑道:“看来还是你们师徒情深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老光棍很多,等这打仗打完,以简城陈家的实力,要为他谋个门当户对的娘子还不是一柱香的事。这次兽医听懂了,对啊,三十是陈家养子,以陈家的实力,何必自己担心呢?于是便把这次前来时打算告诉张县长的一件心事咽回了肚里,说了两句客套话便起身告辞。

三十三
    “你们男人就是这样,没一个好东西”,张二嫂一边骂着,一边麻利的脱光了衣裳钻进了被窝,“再干嘛,还不过来”,她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自家的男人一副瘦小多病黄皮囊,而这个男人体型高大,光秃秃的头更显出了男人的威严,特别是晚上他如雷的鼾声也是响入九天,如人中之龙,真非一般男子可比,张二嫂想到这里,心里有几分满足,又有几分得意,不由得一下笑出了声。钉子看着含情脉脉的张二嫂突然被吓了一跳,惊到:“你今天怎么了?我就只是昨天没回来,你居然这样”。张二嫂脸微微一红怯声埋怨道:“人家又没有怎么,只是飞流早已直下三千尺了”。钉子哈哈一笑,张二嫂不识字,但却背得几首古诗。而背得最熟的莫过于这首《望庐山瀑布》和那首床前明月光,她并不知道那一首诗叫《静夜思》。
    “钉爷,等你打仗回来发现你已做了父亲,你会怎么样”?张二嫂突然开心起来。“你”?钉子指着张
二嫂哈哈的笑了起来。
   “别笑,别笑,我给你说正经的呢”。钉子看张二嫂一脸严肃的样子知道张二嫂并非说笑,于是两眼盯着
张二嫂迷糊起来。张二嫂看着一脸疑惑的钉子唉呀一声道:“我昨天又去找了钟老师”。“哦,简阳中学的那个干虾儿?你找他干啥子呢?他虽然代人带书信,但你等我今天回来帮你写噻”,钉子一脸不满意的答到
    “不是他了,我说的钟老师是钟神医钟老师”,张二嫂缓缓说道。“哦?”钉子猜到了什么,于是迫不
及待的问道:“就是那个在世扁鹊的独生子,现在被人民医院聘请为张县长看病的那个兽医”?
    “嗯”,张二嫂点了点头道:“其实我悄悄找他有大半年了,昨天他给我把了脉后告诉我了一件喜事”
。“哦”?钉子一脸狐疑,他知道张二嫂所说的喜事是什么,他也相信张二嫂不会骗他,但这十年没能生出孩子的肚子能被兽医治好?他希望这是真的,但又觉得这样的好事不可能落在他钉子的身上。只感动心跳加速,幸福就在眼前却又不敢伸手去抓。弄得心里一阵乱一阵慌的。于是岔开话题对张二嫂说道:“兽医这辈子真不容量,哪天去给他家人上柱香吧”。
     本已脱光了衣裳的钉子没有钻进被窝,而是去吊角楼下的厨房里拿上来了一个瓷瓶,两个小碟。瓶子里
是晚上剩下的半斤尽春意,而两个碟子,一碟香肠,一碟腊肉。钉子喝了口酒对着张二嫂还算细嫩的脸就是一阵狂吻,从她的额头吻到她的鼻,再到她的唇,她的耳根,像一头饿坏了的狼看到了一只拔光毛的鸡。张二嫂轻轻叫出了声,等待着钉子接下来更加的狂野的动作。“二嫂”,钉子突然停下了身躺在床上出着大气。“钉爷,怎么了?”张二嫂惊奇看着钉子。钉子走到窗前,略微想了一下,便推开了窗,顿时明亮的下弦月便应了张二嫂最熟悉的那首诗。钉子大叫一声好冷,便往回跑,只有三步路,但风还是抢在钉子的前面把煤油灯吹灭了。
    “傻瓜,你开窗干嘛,冷吗”?张二嫂紧紧的抱着钻进被窝的钉子。钉子打了个喷嚏,只觉得胸口有两
团柔软的暖意强烈地袭来。
    “明天我陪去看看兽医吧,拿三百大洋给他,感谢他为你看病”,钉子说道。“一百个洋”?张二嫂
惊到:“张县长一个月也才二十个大洋,这三百个大洋多不多啊”?张二嫂虽然很感激兽医让她能怀上孩子,甚至愿意为了兽医做牛做马,甚至为奴。但突然一听到三百个大洋,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她一个裁缝,平日里能见到一个大洋都很不容易,更别说三百个。钉子把张二嫂搂得紧了些,然后缓缓道:“二嫂啊,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吧”,然后撑起身又喝了一口酒躺回被窝里。
    “当年我还没入伙时,我们山寨里由大爷,二爷,三爷这三位舵爷掌控着,平日里收收过路费,逢年过
节便去地主老财家吃大户。有一年快过年了,三爷提议去抢一户人家,而这户人因医闻名华夏,这就是“再世扁鹊”钟家,因为医术了得,天南地北看病的人早把他们供成了简州十富之一,但和其它九富相比,他们没有家丁,更没有护卫。于是大爷拍腿应允。不过去的那天不巧,“再世扁鹊”钟去了成都,而他的独生子也去外面行医没有回家,家里那几个妇人被打得半死不活也不知道钱藏在何处,于是三位舵爷一恼便把这几个妇人锁在屋里,然后一把火烧掉了钟家。只是留下了钟家的独孙,打算等“再世扁鹊”回到简阳时叫他拿三千大洋来换。可惜大火引来了一位路过的武林高手,他三招便打掉了三爷的门牙,五招就踢碎了二爷手中的命根,七招抢下了大爷手里的孩子。等大爷回过神,摸出枪来正欲结果他时,他却往城里跑了。后来有一年山寨里的七伢子在城里发现了这个高手,并一路跟随,终于找到这人的住址,于是回到山寨叫上人马第二天便去三星镇灭掉了这张地主一家。可怜一家人二三十口都死在三个舵爷手里,只不过那位高手却因为去了仪陇看望其在成都高等师范的同学家,而幸免于难。这些孽啊,虽然是大爷,二爷,三爷造的,但既然是我们山寨的事,就该我们山寨还,现在我是山寨里的舵爷,这些债自然也就是我的了”。
三十四
    “钉爷,这么说来兽医一家是被你们这伙子人灭门的啊”?张二嫂吐着舌头大惊道。兽医她并不熟悉,但作为简阳人的骄傲,再世扁鹊的名头她从小便听大人们说起过的。钉子点了点头,将张二嫂紧紧搂在怀里。张二嫂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是他一直说不出来,却永远也闻不够的一种味道。这种味道只属于张二嫂,而不属于他的其它的那些女人。这不是花香,也不是体香,更不是脂粉的香。钉子贪婪的闻着这股味道,闻她的长发,闻她的酥胸,她的小腹---
    “钉爷,我还是担心,你觉得张县长能让你去前线吗?听李老太爷家的消息,前两天他又叫板栗还保安
团拟定攻打你们寺庙的方案呢”。张二嫂在钉子的怀里翻了翻身,用手托着钉子的下巴,脸紧紧贴在钉子的胸口。钉子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知道那个救了那孩子的武林高手是谁吗”?“不知道”,张二嫂傻傻回答出三个字。钉子听到张二嫂温驯的腔调轻轻笑了两声,然后道:“张县长当年从三星老家考上四川通省师范学堂附设的体育学堂。这个体育学堂里的学员个个都是格斗高手,而张县长不但能在每年的比武上夺魁,就连学堂教员都不是其对手”。
     张二嫂再次惊道:“你的意思,那个武林高手就是我的县太老爷?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招安你们
,还老以剿匪为由叫板栗将你们赶尽杀绝。那既然这样想你们死,他为什么不送你们上前线打国仗,反正去了一批又一批,就没见人活着回来过”。说到些,张二嫂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男人,心里突然生出几丝悲凉,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湿了钉子的胸膛。
     夜已五更,可张县长却毫无睡意。他披了件刘福贵在他生日时送给他的大衣在花园里反复踱着没有节奏
的步伐。眼看最后期限将至,是渎职,还是故意破坏全国抗日征兵的这盘大棋,这罪名可大可小。但不管怎么说,到时官位肯定不保,而能为百姓做点实事和这光宗耀祖的官帽同样重要。想到此,张县长更是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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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5 08:25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省资阳市 (安岳县)电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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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21:24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省资阳市 电信
24米的阳光 发表于 2015-11-25 08:25
期待

新上了哈,想把你加进去就把你概括一下哈。准备一个星期一小篇的速度。
---我死之后,请将我的躯体抛入大海.让我能游遍世界!但请将我的灵魂葬于你对面的高山,让我日日看你,夜夜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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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21:26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省资阳市 电信
不懂夜的黑 发表于 2015-11-24 16:50
看看

有兴趣就来报个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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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8 23:39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省资阳市 电信
加起加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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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2-4 17:57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省资阳市 电信
24米的阳光 发表于 2015-11-28 23:39
加起加起


收到,弄个什么名字?什么职业?等等---今晚没事就开写
---我死之后,请将我的躯体抛入大海.让我能游遍世界!但请将我的灵魂葬于你对面的高山,让我日日看你,夜夜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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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福贵  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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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1 19:31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省广元市 联通
   
                                     三   
    这日午后,太阳还留在半空,但风中枯黄的落叶已在催着人们,仿佛告诉人们这是添置新衣,置办年货的季节。山路上一路蜿蜒的芭茅中响着一串串马铃声。这一行人约有二三十匹马,由十来个衣衫单薄的脚夫牵着。因为行路不会太冷,再说只有穷人或是脚夫才会翻这丹景山。有钱人现在已流行去简阳城里坐那长着一副猪八戒嘴似的长嘴客车从简阳经石经寺到成都了。所以大家对此穿着也以为常。不多时,这一行人已到了山腰人头石处。前面的脚夫喊着:“糟了,刘参议,快过来”。这时一匹褐色小藏马急忙从队伍的最后跑了上来,马上之人身着一套笔挺的灰色毛尼中山装,左胸处挂着的青天白日党徽旁的衣兜里露出两只亮闪闪的金笔。此人看了看前面,人头石下,一粗壮黄桷树挂着一丈见方的蓝底布幌,幌子上绣着四个金色大字:行道茶舍。黄桷树旁的山路便已被这简陋茶铺所占,要通过此路只能由茶铺宽大的南门进,北门出。茶铺外站着一个和尚看到刘参议,又重新喊了两遍,“饮茶方可通行”。刘参议回头笑道:“我道是什么麻烦事,兄弟都累了,正好进屋去喝杯茶吧”。
    茶舍不大,分为两层半,也相当干净,进门便闻得浓浓檀香味。侧的大道旁的两侧是八仙桌,长条櫈,铜茶壶。供脚夫们几口喝了再装在水囊赶路所用。再往里走七级木梯有一个小阁楼。阁楼上有小茶桌,小竹椅,盖碗茶。供偶尔大方一回的人饮用。刘参议在僧人的引领下顺着木梯再往上便上了二楼,楼上挂着有诗词字画,木窗外远眺也让刘参议大有登丹景而小简阳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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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1 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省广元市 联通
24米的阳光 发表于 2015-12-5 15:51
刘福贵  红顶商人 老板

刚刚坐在窗口顶着冬风写了,只是才发现我无法用修改贴子弄到原贴里了呢?麻烦你帮我舔进去,谢谢
---我死之后,请将我的躯体抛入大海.让我能游遍世界!但请将我的灵魂葬于你对面的高山,让我日日看你,夜夜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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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2 19:15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省资阳市 联通
                                      (   四   )
    一和尚端来清茶道:“这兵荒马乱,也没有什么好茶,这是主持当年从杭州带回的茶树在山顶上开了五分地亲自种亲自炒。也没有名字,但味道却是甚好”。刘参议接过茶来,见上等青花盖碗中飘着几叶青芽,还未入嘴,阵阵清香便沁入心扉。轻轻用舌头一舔,一股清甜便游遍全身,刘参议惊问道:“你家主持是哪位大师,在这山野之中居然还有如此精通茶道之人”。小和尚回道:“我家主持法号小僧并不知道,只知他姓汪,但来往香客都称呼他为钉爷”。
    “钉爷?想我刘福贵对简阳大小人物不是熟识便是多有耳闻,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位钉爷”。小和尚听刘福贵如此说,便接道:“钉爷是三岔坝之人,从小饱读诗书,本想奉其祖上考个举人进士什么的,却不想清庭便被民.国代替。于是钉爷去成都求新学,却不想有一年暑假回简阳的途中被土匪绑了,正巧土匪需要一个能识文断字的书生。便强迫钉爷入伙做了师爷。钉爷读过书,做事比常人想得更深远,所没到半年,大当家的特别依赖他,而众兄弟更是对钉爷佩服有加。加上以前刘督军在时,对土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土匪已从当初的几十号人增加到好几百人。有一年滇军占了四川,这龙泉山也驻了一队滇军。那大当家说,身为四川人死为四川鬼。带着兄弟们常夜袭滇军。土匪们仗着对地势熟悉,但滇军有枪,土匪们就和他们躲.猫猫的斗,他来了,土匪们跑了,夜里他们睡了,土匪们就悄悄来了。搞得后来滇军搬来援军,来了一个号称护国名将,滇军四金钢之首的一个朱旅长。那朱旅长真神,不管土匪怎么算都在朱旅长的瓮里。一天夜里被滇军摸到了土匪的山洞,大当家带着兄弟们从山洞的后洞逃跑,谁知有埋伏,大当家的一出山洞便被打死了,钉爷带着十多个兄弟突围出去。一路又饥又累行到这丹景山时,钉爷看了看山顶的佛寺,说了一句,我给你们讲过的杨五郎的故事还记得吗?于是钉爷带着十多个土匪上山做了和尚,而我也是当年其中的一个土
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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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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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9 23:42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省资阳市 电信
                                   五
   刘福贵听到些处抬起头来认真看了看面前的这个和尚,三十来岁的样子,宽大灰旧的衲衣中仍显出粗壮体格,浓眉大眼一脸憨厚。如果不是他刚才所说,刘福贵是万万想不到他也曾是一个打家劫舍之人。便问到:“你告诉这些,就不怕我是你们旧日做恶时的仇家,不怕我借机叫官家将你们法办”?
   僧人微微一笑道:“古语云药医不死病,佛度有人。小僧第一眼见到刘参议您便觉和参议有缘,又道是众生都有佛性,也都有佛缘,小僧便对有缘者知无不言了”。刘福贵看了看窗外飞舞的落叶指着山顶的庙宇点了点头,哈哈笑着问道:“你家主持现在在在寺中”?和尚摇头答:“前几日听说政府正到处招人,准备再组织了一批壮丁出川去支援抗战。于是我家主持前几日去县里,想叫政府把我们全部收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下山也有七八天了,到现在人都没有回来,连消息都没有半点”。刘福贵知今日无法见到这奇人了,于是对和尚道:“大师,谢谢这次的缘份。天色不早了,我还要急着把这批我捐出的棉纱运到成都,就此告别了。这么冷的天,我们川军还穿着单衣草鞋出川抗日。我们得早点把这些棉纱纺成衣做成鞋啊。他们在前方抗战,我们在后方能做到的,也只是这些了”。然后摸出两个大洋做茶钱,和尚却激动大喝:“不可,不可,参议您为了抗日能如此,我等佩服之极。这茶钱我是万万不能收的,就当是也为抗日献一份力吧”。刘福贵最后争执不过,连声谢谢后带着脚夫们急奔成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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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9 23:46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省资阳市 电信
本想写简阳稳各阶层在民族危亡时的同仇敌忾。但报名的人太少,感觉没有什么人气,影响我的积极性了。欢迎大家报名哈。人多了,写着也会更有感觉。人物性格也会更丰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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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2-26 16:29 | 显示全部楼层 IP:四川省德阳市 联通
                                   六
    这几日张二嫂也不接活儿,只爱坐在吊角楼的窗口,忧郁地望着沱江和来来往往的木船,不畏这冬日的寒风。大家都说这是张二嫂想在外打仗的张二哥了,但只有躺在张二嫂床上的钉爷知道这是为什么。太阳落坡,十月十五圆月正浓。“二嫂啊,我想我明天得回去了”,钉爷对着床头的女人说道。女人一惊:“为什么?你的伤还没好。再说了,这路那么远你不怕还没回到山上便被陈县长抓住吗”?
    钉爷缓缓答道:“这些我都清楚,只是再不回去兄弟们会担心我的。我怕久了没有我的消息他们会乱,会散掉”
。说着慢慢身上的伤口轻轻的叹了一句“可惜了老八,要不是他替我挨了两枪,现在我只能每天晚才能出来见你了”。
    张二嫂也跟着轻轻叹了一声,拿出草药、布条,倒上热水准备给钉爷换起药来。双手正在忙碌中张二嫂
突然想起了什么,对钉爷说道:“要不去求求城南李大爷吧。我常给他家做衣裳,他们家人不错,对我也挺好的,李大爷对我也像对亲人一般”。
   “李大爷是谁?他能让陈县长放弃杀父之仇”?张二嫂轻轻一笑道:“唉呀,李大爷是我平时叫习惯了,
别人都叫他李老太爷。简阳首富刘福贵的老丈人,刘福贵你知道吧?当年四川督军刘存厚的侄儿”。钉爷摸了摸光光的脑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再吐出来一声“哦”。然后化为一声尖叫,“唉哟,轻点,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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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   )
    旧历十一月初一,已经连续好几个艳阳天,以往简阳的百姓们是很喜欢这冬日的阳光的,可今年大家却仇恨这温暖的天气,留恋雾茫茫的日子来。因为每当如此的好天气,便会听到天上的飞机呼啸,有时也会从飞机上丢下些炸弹来,李老太爷家里的粪坑就被炸得一塌糊涂,就连石桥镇的袍哥大佬林大哥前几日午饭上多喝了两杯后,正在青楼上行鱼水之欢时都被没长眼的炸弹吓傻在床上。当然如果运气好,还会在山头和涂着日本太阳旗的侦察机里的飞行员来一个眼神地对视。不过纯朴的简阳人民并不懂得侦察机和轰炸机有什么区别。只要每每听到飞机的呼声,便会紧张起来,敲锣打鼓的跑的跑藏红苕的地窖,躲的躲山坡上的树林中竹林里---  
    张二嫂依旧坐在她吊角楼的窗边,依旧默默的茫然的注视着河里密密麻麻运送物质的小船。虽然钉爷已在
前几天悄悄的离开,但她却对前些日子这样的动作上了瘾,连给李老太爷缝制年三十穿的新年棉大衣的活计都落下了。让张二嫂站起来的,并激动的跳起来的是火娃的出现。火娃并没有带来张二哥最新的消息,当然火娃从来就没带来过张二哥的一点消息,不管新的老的。火娃依旧穿着一件补了又补的尽是油污的棉衣。草鞋也跑掉了一只,但火娃自己并不知道,他现在一路跑着一路喊着,所有的心思都只是想告诉所有的人们,日本飞机被打下来了,是一个叫三十的年青打下来的。
    张二嫂认得三十,也是一个苦命的人,无名无姓。在保路运动的那年的大年三十,简阳四大家族,城北陈家从成都回来的大公子在家门口看到了一个襁褓,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三十,因为不知道其名其姓,也不知道生辰八字。就顺了大年三十的日子,唤作三十。三十便跟着陈家大公子长大,自幼伴着陈家大孙子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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