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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身心何处安放 有些电影你看过之后，心中涌动万千却无从下笔，满脑子的思绪不知从何整理，《海上钢琴师》就是这样一部让我欲罢不能欲言又止的电影。第一次观看时很震撼，还没细想就被电影感染了。再看，是浪漫到骨子里的忧伤。喜欢这个故事，虽然只是一个虚幻的传奇，像是用胶片记录下的梦境，在意的，是梦的感觉和梦醒后的失落。 《海上钢琴师》讲述的是：一个刚出生的弃儿，被船上一位好心的锅炉工丹尼收养，并用收养的时间为他取名为1900。丹尼在一次意外中死亡，只有几岁大的1900再度成为孤儿。过人的天赋使他无师自通成了一名钢琴大师，但宿命也令他对红尘俗世深怀戒意，他从不敢离船上岸，纽约无际的高楼和川流的人群让他不安。纵使后来遇上了一位令他钟情的少女，思量再三后，他还是选择留在了船上，唯一的好友告诉他废船将要被炸毁，他也不愿离开。最终，1900与相伴一生的维吉尼亚号一起殉葬于海底。 作为一部经典，《海上钢琴师》将画面、台词、音乐与思想结合到完美的地步。这部电影内涵太过丰富，表现手法又很晦涩含蓄，或许任何解构都将破坏导演原本诠释的意境。然而有些感触在心里翻涌，即使只体会到一鳞半爪，难以表达也欲表达一番，本文仅就两个感受最深的场景进行回放和解析: 爵士乐始祖杰利在万众瞩目下傲慢地登场了，自以为不可战胜的他带着随从上船来只为击败众人传说中遮盖了他光辉的1900。1900伸出友好欢迎之手，他佯装点烟而不予理睬，还用法语轻蔑地说：“劳驾，请您让开”，一亮相就在众人面前肆意地羞辱1900。一架钢琴、两个对手、三个回合，六支曲子的“斗琴”序幕就此拉开。 杰利当仁不让率先弹奏了一首爵士名曲Big Fat Ham。当他的双手在钢琴上舞动时，好似在把玩琴键，琴声如丝绸滑过脸庞，手指如蝴蝶轻盈飞舞，让舞池中自诩为懂得音乐欣赏的名流们陶醉其中。抱着学习态度的1900一心只想着传递音乐的美，选择了《平安夜》。欢快的乐曲虽然很动听，听众却不赞赏，因为它不能炫耀高超的演奏技巧。胜利的天平一开始就好像偏向了爵士乐始祖。 杰利决定在第二轮重磅出击，他再次坐到钢琴前，弹奏起自己创作的the crave，这首乐曲是他的成名得意之作。跃动的音符、热切的旋律让听众联想到律动的渴望、肆意放纵的情绪、自在不羁的自由，使人在翩翩起舞中又不禁感到淡淡的忧伤。如果说杰利的第一首曲子是在挑衅和炫耀，那第二首乐曲是他真正的看家本领。曲终了，杰利举起事先放在琴台边燃烧殆尽的香烟，人们才明了他对演奏时间的精准把控。当1900缓步走向琴凳时，杰利以胜券在握的姿态将带有长长烟灰的烟蒂投进斟满香槟的酒杯，在刺耳的熄灭声中，他的极度自信和膨胀也被无限放大。而1900则沉醉于杰利的音乐之中，竟然忘了这是比赛，也忽视了对方的羞辱，他上场时只是重复弹奏出这首乐曲。观众大失所望，对1900过耳不忘的天资、即兴的变奏与各种技巧都一并忽略了。 而深谙此道的杰利被1900的变奏曲惹恼，在最后一个回合他选择了The Finger Breaker（《扭断你的手指》），这是一首难度超高，炫耀技巧和速度的乐曲。杰利期待着能给1900致命一击。演奏流畅完美，但愤怒的情绪使音乐背离了真谛。面对好友的埋怨，对手的蔑视，“我要让你输得屁滚尿流”的侮辱，1900的斗志瞬间被激发出来，他回敬杰利：“你是自取其辱”。他向好友要了一只香烟，也放在杰利放香烟的同样位置，只是没有点燃。看似穷途末路的1900在决战时弹奏了一曲Enduring Movement（《无穷动》）。这首乐曲本身应是双人弹奏，难度极高、速度极快，单人演奏几乎无法完成。当乐曲的第一个音符鸣响时，全场观众和杰利都安静下来，只见琴键上似有几十根手指在跳跃舞蹈，快速飞驰的音符绵延不绝，宛如多人合作弹出的复杂声部在恣意流淌。端着杯子的杰利开始惶恐，他已经预感到自己败北的结局，内心的自负碎满一地。随着乐曲向更高难度的攀升，杰利颤抖的手再也握不住杯子，一声清脆的声响，玻璃酒杯碎落一地。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在闪电般的速度中，乐曲达到高潮并戛然而止。现场一片寂静，所有观众似乎还沉醉在乐曲中。此时，1900静静地站起来，拿起那支香烟，贴近刚才还在沸腾震动的琴弦，当香烟接触到琴弦时，“噗”的一声被高温点燃。1900来到杰利面前，将香烟塞入他嘴里，人们才如梦初醒，接着掌声雷动，胜负就此决出。杰利叼着这只点燃的香烟黯然转身，收拾起满心的挫败和惶然悄然离开。 奇特的想像，大胆的夸张，高低错落的视角，远近交替的镜头，乐曲、节奏、表情与先抑后扬胜负的多层次排列对比，使整个场面以视听双重效果震憾了观众，成为该片的高潮。 如果说这强烈的冲击力也震动了我的耳膜，牵住了我的视线，那1900不愿离开维吉尼亚号半步，最终甘愿一同葬身海底的结尾则揪住了我的心灵，让我悸动，进而反思人生的意义。 电影背景选择在20世纪初页工业时代的繁荣期，美国作为继英国之后又一个超级工业大国，令大批的人从欧洲乘船前往淘金。其中一位清纯的姑娘，让1900一见钟情而不能自拔。在好友麦克斯的鼓励下，1900欲下船去追逐他的爱情和梦想。但当他走到船梯一半时犹豫了，在他面前，繁华喧闹的都市高楼俨然是一只巨兽，只有一个代号“从来没有为任何人存在过”的人又如何能融入这钢铁洪流呢？。“陆地对我来说是一艘太大的船，太漂亮的女人，太长的旅程，太浓烈的香水，无从着手的音乐。” 两难境地时，1900弃绝了复杂，选择了单纯的音乐和船上漂泊的生活。 “键盘有始有终，你确切知道88个键就在那儿，错不了。它并不是无限的，而前面的路是无限的。你能在键盘上表现的音乐是无限的，我喜欢这样，我能轻松应对。而你现在让我走过跳板，走到城市里，等着我的是一个没有尽头的键盘，我又怎能在这样的键盘上弹奏呢? 那是上帝的键盘啊 ! ”“我是在这艘船上出生的，整个世界跟我并肩而行。这里也有欲望，但不会虚妄到超出船头和船尾。你用钢琴表达你的快乐，但音符不是无限的。我已经习惯这么生活。” 的确，人世间有太多复杂的选择，容易让人迷失方向，或许在有限中更容易体会生活的真谛。 1900的选择或许消极，但未必软弱。试想，当潮水般的人流簇拥在他琴声周围舞蹈欢笑，但只要一声“United States of America”（美国）的呼叫，人们就作鸟兽散，把他无情抛弃，这世态的炎凉怎不令1900封闭自己。不愿下船，不是不想得到更多，而是害怕连仅存也失去。丹尼（收养他的锅炉工）走了，他还有钢琴，钢琴没有了，他还有自己和随时随地可以演奏的手指，而上了陆地，一切都无法把握。 现代人的“入世”未必比1900的“出世”来得高明。或许逃避是超脱的同义语，在钢琴和音乐的世界里生活何尚不是一种奢侈，有多少人具有这种逃避的勇气呢？ 江南在《此间的少年》写过这样一句话：谁都不想呆在笼子里，问题是，给你一片广阔无边的天空，你是不是敢要？ 走或不走，要或不要？同一导演托纳多雷在《楚门的世界》里的答案是：要，宁死也要。而《海上钢琴师》给出的答案是：不要，宁死不要。虽然两者相背，都触动内心。选择本身代表的是一种意向，真正让我点赞的，是坚持，无论消极或积极，对或错。 设想一下，1900果真下了船结局会怎样：在一家唱片公司的包装下，他成为举世闻名的钢琴家。找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两人结婚生子。随后为了商业利益，公司开始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改曲风，赶曲子，来回宣传、签售。各种研讨会来评定他的音乐，还不断有人前来向他挑战斗琴。再后，观众的狂热退去，开始挑剔他的演奏风格。天才的性情拒绝凡人的批评，他郁闷不乐，妻子则要求他顺应公司与听众。最终，生活经不住重重压力的催逼，碎落一地，妻子也离他而去。 或许，他顺从了社会规则，不再对老板说“去你的规矩!”不再恣意任性，留住了没有火花的爱情。这时，他会发现，除了已经不再纯粹的音乐，真的已经一无所有。而此时的他，甚至丧失了自杀的勇气。很多年以后，白发爬上头顶，他偶然地来到了海边，一种陌生的声音突然抓住了他的耳朵——是大海的波涛。仿佛在呼唤，在歌唱。他隐隐约约回忆起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出生在船上，长大在船上。他突然醒悟，买了间海边小木屋，一个人一架琴住了下来，慢慢地在涛声中学着重拾自己的灵感。最后他心里渐渐安宁下来，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偶尔，好友麦克斯会过来看望他，两人优美的二重奏，仿佛一切如昨。 这个安排难道就完美吗? 电影的结局是，1900自闭的情绪进一步发酵，当维吉尼亚号陈旧废弃并要被炸毁时，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与相伴一生的她一起殉情，好友麦克斯的任何劝说都丝毫不能改变1900与船共同结束生命的决定。 有人认为1900是个没有勇气懦弱的现实逃避者。而他的回答是：“在那个无限蔓延的城市里，什么东西都有，可惟独没有尽头。” “那个世界好重，压在我身上。你甚至不知道它在哪里结束，你难道从来不为自己生活在无穷选择里而害怕得快崩溃掉吗?”“我永远无法放弃这艘船，不过幸好，我可以放弃我的生命。反正没人记得我存在过。”试问，一个连死都敢直面的人难道懦弱吗？ 1900的手指能流淌出无尽美妙的乐曲，然而一个人的心灵再丰盈，恐怕也无法忍受将音符全都塞进去的枯守吧。一个人的精神到底能自产自销多少食粮，能供心灵多久不枯萎？很多时候，我们虽身处繁华喧闹的世界，却仿佛置身于孤岛。怎样活着，是个艰难选择。凡人多依靠“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本能，而天才则把心灵的舒适看得更重；凡人可以忍辱，天才却宁愿玉碎。所有站在地上的人们，那些身体的成品与灵魂的作品，前者也许滋养了自己的生命，后者却能丰盛整个世界。 在存在主义者眼里，人生活在一个与自己对立的失望的世界之中，人在世界上的地位是不确定的。绝对自由的人也是烦恼和无所依靠的孤独者。人虽然有选择的自由，但他面对的未来的生活却是混沌而没有目标的。他只是盲目地走向未来，他只知道人生的真实的终结就是死亡。 此刻，1900不再是天才，只是一个孤独者。天才都是孤独的，再多的荣耀也挽救不了孤独。生活的多数时候是孤独的，是我们心里无处安放的孤独，不被这个世界所认可的孤独。1900是孤独的，所以他选择一辈子不上岸，和那座海上浮城同生共死。因为陆地上更没有供养他身心的栖息地。 或许从1900自身的角度看，他并不孤独，他选择与游轮一起毁灭时说道：“毕竟，我从来没有为任何人存在过，不是么？”一个只有代号而没有为任何人存在过的人谈何孤独呢？在我看来，他的解释更像是单纯的坚守，孩子的任性。因此也更触动我内心的柔弱。 影片的成功在于把我们心中的另一个唯美的自我艺术化，放大了纯洁灵魂以及我们心灵深处的自由。 或许哪天，当海上再次响起那婉转绸缪的琴音，那是1900在天国奏出的天籁之声吧？！ | 
发表于 2017-3-1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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