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故事] 怀念伯父傅茂援——写在傅老先生诞辰80周年之际

昨晚，我忽然觉得心里不舒服，喉咙里有些哽咽……

爱人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了原委。

前些天，我从外地回到成都，在网上浏览一些关于简阳的信息，突然看到“简阳西乡傅茂援书法墨宝品赏”的文字。

傅茂援？多么熟悉的名字。我心里掠过一丝颤动。

打开网页，“竹韵天成”书法图案展现出来，上面还绘有京剧脸谱…….对的，应该是他，就是傅伯伯写的。

在我的记忆里，傅伯伯不仅爱好京剧艺术，而且，书法很好，端正大方，敦实有力，真是字如其人。

看到这里，我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他的生日快要到了？我回忆起来了，曾经听他家人说过，他的生日是农历5月18号，而且，他与我父亲是同龄人，都是1938年的……这样算来他的80大寿即将到来。

我心里一阵欣喜，很想去看望老人家，祝福他八十寿辰。

但是，自从多年前离开简阳后就没有过往，加上通讯方式也有多次更替，真不知道他家现在住哪里，也不知道老人家的近况。

于是，委托住在简阳的老同学打听情况。

夜里，我心里正在感慨，已经多年没有看到老人家了，该准备些什么呢？正想着，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傅茂援老先生已经在四年前离世了”。

啊呀！？我的天啦！简直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看到老同学发来的这条微信，我感到耳朵嗡嗡着响。

我走出阳台，遥望天空，灰暗低沉，雨，突然倾泻而下……

爱人几次催促我休息。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位身材胖而壮实的身影一直在我眼前晃动，一幕幕，像电影场景般映入眼帘。

记得我是（1988）那年县国土局扩充和加强土地资源调查力量，通过招聘考试进入国土局的。

我和其他10来位工作人员一样，没有留在局机关，成天奔走在田埂土坎，穿越山岭树丛。以乡镇为工作单元，为土地分类确权，为行政单位划界。成为国土局一支有着特殊使命的“野战军”。回到局机关交接资料，领取新的任务时，偶尔会听到一个洪亮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建设用地股办公室传出来，一位身材高大身体壮实的中年男子急匆匆与我擦肩而过。他一头乌黑的头发，鼻梁上驾着一副近视眼镜，宽阔而圆圆的脸膛始终微笑着……他就是傅茂援。

我对他的记忆，似乎一下子定格在了那个时候。

傅茂援，我一直尊称他“傅伯伯”，他给了我很多深刻的印象。

他拥有一个随和温暖的家。他的儿女们叫他“伯伯”。当我第一次听到他女儿这样叫他时，感觉有些特别，以为是侄女在叫老辈子。但后来才知道这也许是家族的习惯称呼，比如，涪陵等地人也有这样叫的。我和他的儿女们都叫他伯伯，这也让我感觉一下子拉近了距离，似乎融入了一个温馨的家。

在国土局工作期间，除了工作上能与他人的接触交流以外，就像走进了一个孤独的精神世界。

局招待所成了我们这支“野战军”的暂栖之地，交接调查资料，领取调查器材，或者开会，恶劣天气下的休整，总会在这里呆上几天十来天时间。

傅伯伯的女儿是我们调查工作的指导老师，年纪和我们一般大，为人诚恳、随和、洒脱、健谈，工作认真，细致，一丝不苟。从她的身上，我看到了傅伯伯作为父亲言传身教的力量。

也许我和她的家庭有着一些相似之处，工作上也比较谈得来，甚至有一些一致的看法。于是，我受到了优待，得到了傅伯伯的特别关照，经常被邀请到他家去做客。说是做客，是给自己一个体面的说法，实际上，就是去他家蹭饭吃。

多数时间，傅伯伯会亲自下厨，让我这个参加工作不久、孤独在外的人吃上一顿美味佳肴。时不时会听见傅伯伯压低嗓子，哼着京曲。吃饭席间，傅伯伯会来一两小杯老白干。这是他的小爱好。他爱说的一句话“肥肉怕烧酒”，笑呵呵地自斟自饮，自我调侃。是啊！那个年代，能有肥肉下烧酒已经不错了。

其实，傅伯伯家境并不算宽裕。他育有四个儿女，爱人邓孃在农村，傅伯伯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但他在儿女年幼的那些年，既要忙工作，也要抽空去乡下支农，过了多年含辛茹苦的日子。也许我在国土局上班的那个时候，他家的家庭负担略有减轻，大女儿已成家立业，二女儿和小女儿也陆续参加工作，小儿子也快高中毕业。

那时的我，不善言谈，但还是要搜肠刮肚，引用李白诗里的玉盘珍羞来夸赞傅伯伯一家对我的盛情款待。

不管我说的好还是不好，也从不介意我是两个肩头抬张嘴就去蹭饭了，老人家总是笑呵呵的，爽朗大方。

饭后，傅伯伯会与我摆开楚汉战场。象棋，是傅伯伯的又一爱好。那时的我，对象棋没有什么研究，棋艺平平，仅仅是消遣而已。看到傅伯伯很高兴，也乐意陪他走上几招。有时，傅伯伯很兴奋，棋瘾大，一盘接着一盘地下。偶尔没有看清楚，掉了关键的棋子，他又把吃掉的棋子捡了回来，重新按上。那表情就像个孩子似的，忘了辈份关系，上演着猜拳行令“哥俩好啊！”

想到这些，我的眼睛一次次地湿润起来……

除了象棋以外，傅伯伯喜欢京剧，是一位戏曲爱好者，或者叫戏迷。那些年，央视的《曲苑杂坛》节目，在中老年人和戏迷中十分火热，深入人心，他是一位忠实的观众。他对京剧的理解和感悟，是我这位门外汉没法理解的。有时，去他家时，听到他在自己的卧室里，拉着二胡，自己伴奏自己演唱，声音高亢洪亮，字正腔圆，俨然一位资深京剧演唱者。

书法方面，傅伯伯也颇有造诣，他能写多种字体，楷、隶、行、草等，而且对颜体、欧体、柳体等大家书法有较深的研究。他的楷体字笔力遒劲，墨迹到位，端庄大方，就像他的行事作风一样，踏实稳健，一丝不苟。

他自编自写的对联自成一体，颇具特色。

这些都不同程度地展示着他乐观的人生和大气的处事。

更值得称道的是，傅伯伯在工作上是位踏实认真廉洁自律的人。

人们都知道，国土局管理着一方百姓的用地大权，在那个“酒杯一端，政策放宽”的年代，一些手握实权的领导干部都很难把持住，不同程度会出现权力寻租的问题。但是，傅伯伯虽然没有豪言壮语，却坚持操守，自我约束。他常说：“要喝酒我自己回去喝，心安理得，自由自在”。

他家里没有名烟名酒，他一直不抽烟，平常就喝一两杯市面上销售的那种老白干。乐观知足就是傅伯伯的人生信条。

傅伯伯看起来身材较胖，但是，他并是人们常言的那种大腹便便饱食终日的慵懒之人。他的身体里透着一股用不完的力量，他在工作上像一阵风一样迅捷，做事雷厉风行，及时高效，从不拖拉。

有时，他也感觉上班的时间不够用，他要加班加点赶写材料、稿件，直到深夜，甚至一个个通宵……加强土地管理、依法管理建设用地等方面的文章会频频见诸相关期刊。

他不仅是那样写的，在实际工作和生活中，他也是那样做到的。

他说：“我工作上决不跟哪个做交易不做亏心事，晚上睡觉呼噜都要打得响些。”意思是说，不搞以权谋私，不怕有人上门调查，睡觉安稳踏实。

傅伯伯这些幽默而朴实的语言，感染着自己的儿女，也带给了我深刻的印象。

前些年，全国著名学者、诗人流沙河，为傅氏家族祠堂题写了“版筑家风”的匾额。

我认为，版筑家风，不仅是对以傅茂援为代表的优秀傅氏族人的夸赞，也是对傅伯伯生平的高度概括。

竹韵天成，是对傅伯伯一生高洁，功德天成的诠释。

傅伯伯，您依然是那样的洒脱，怎么没有说一声就走了呢？

小陈抑郁了多年，如今迟到了，没能陪您再下一盘棋，甚至没能赶上为您送行……

您和敬辉曾经光临过的那个寒舍、那个在风雨飘摇中饱经沧桑的农家小舍依然还挺立着，坚守着，正如一首歌里唱到的那样“山也还是那座山，梁也还是那道梁”，可我怎么感觉它那些年漂移到了一个完全封闭的世界里，音讯全无？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过几天，就是您八十周年诞辰的日子，作为晚辈，作为忘年交，作为当年到您家去蹭饭吃的那个孤独而木讷的男孩，我用什么方式来怀念敬爱的傅伯伯呢？

傅伯伯，您虽然不是亲“伯父”，却胜似亲伯父。

凌晨三点过，一场暴雨把我从迷迷糊糊中惊醒，我搜寻记忆的长河，搜肠刮肚，偶得这些文字，聊以表达我对傅伯伯无限的崇敬和怀念之情。

                                   2018年6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