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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年我曾经写过一篇关于简阳图书馆的文帖，感慨图书馆对于整个简阳城有着特别意义的同时，也对图书馆大院里那几颗遮天蔽日的黄角树抒以了重墨。不同于一般新建单位屋靓树嫩的青涩，大凡有些历史年头的老字号行业，多少都会有一些老树深绿的特别加持。咱们川空集团便是这方面的楷模，瞧那生活区尤其厂区里绿树成荫的节奏，完全一个森林工厂厚重范儿。透过这树影摇曳的窗口，不仅能够远眺企业发展的高度，也能够回望一个人成长的漫漫历程。
我是72年从乐至来的空分厂（爸爸是简阳平泉人），那时候厂里的条件很一般，洗澡尤为恼火。万幸的是，我爸爸所在的运输科火车专运线有蒸汽水可以解决洗澡的难题，所以经常去那里蹭澡堂。进了厂门一路向左，便是通往净化之路，净化的不仅是身体，还有一颗幼小的心灵。瞧那铁路边的绿树长的多美，郁郁葱葱的绿葱里开满了红彤彤的花朵，绚丽至极，让人心醉。那绿树叫夹竹桃，是当年我国铁道绿化的指令性产品，大凡铁路两侧都密密麻麻地种植着它。别看夹竹桃的花儿开得灿烂阳光，毒性却不小，打小爸爸就告诉我别去乱碰乱摘。也正因为这样，从小我就养成了爱花惜树的好习惯。也是那会儿，我对空分厂心生了一种莫名的暗恋。
80年代中期我终于考上了仰慕已久的空分技校，半只脚踏进了厂大门。那会儿，技校的实习厂在阀门科旁边，进厂门一路向右，看见一排梧桐树后再转过弯就到了。我确定，当我看见实习厂两旁整齐高大的梧桐树时心里充满了敬意与不安。这堪比省城成都主干道的绿化装备，在让我享受大树阴凉的同时，能够容得下我这颗小苗子茁壮成长吗？道路自然有点艰辛的，没有想到平日读书写字尚有些灵气的我，干起敲敲打打地冷作活儿来居然有点找不到节奏。最害怕实习厂师傅在树下公布成绩的那刻，我总是变作一株可怜的含羞草般卷缩大树的背后，无地自容之极。那是一颗小树在过冬天，当严寒的季节过去，小树一般的我定会渐渐地长大长成型。记得后来跟实习厂那片梧桐树告别时，我是带着自信而去的，因为毕业的实习考试中，我取得了前所未有的92分好成绩。一颗试验田里的树苗，可以拿出去栽在道路一旁了。
90年代初的我已经彻底在冷作车间扎下了根。那会儿干活真的很累，机械化程度的欠缺让我这个生力军没少经历磨练。夏天干活尤其不摆了，衣服经常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夜班更是家常便饭。半夜，当最后一只通红的封头呱呱坠地之际，便是我一天工作终于要结束之时。噼里啪啦，车间门口香樟树坠地果子的踩踏声，在夜里是那样的清脆和动听，就像大自然为夜归人鸣起的小礼炮，不是那会儿经过的人，绝对享受不到那样的待遇。实话实说，车间门口的香樟树种植得并不太茂盛，只是单边绿化而已（一面靠墙树难生根），要想让整个冷作车间都绿茵扑面，生机盎然，须得咱们这帮生力军小伙子雄起扎起。庆幸我和我的同伴在这里扎根，生长，并一路枝繁叶茂。虽然，以我的实际能力做不了最前排的标杆，后一排的铺垫还是扎扎实实尽心尽力的。
伴随着入世和改制的大幕开启，新千年的到来总是充满着期待与挑战。好比一颗成材大树的整体迁移，新的环境，新的高度，新的起点，一切可否得偿所愿？没有问题，小到我那几年的工作变迁也进行得顺顺利利。去了容器公司的探伤室，从此与单位门前的三棵小叶榕朝夕与共，互助互牵。
说句实话，那以前我对树的感知不外乎是美化环境和长大成材，直到遇到这三棵小叶榕我才对树有了更直观的认识——对于空气的有效净化与过滤。单位门前有太多的车来车往，外加对面酸洗车间的瘴气纵横，如果不是这三棵枝繁叶茂的小叶榕的绿茵庇护，我等几人早就得废了。感恩厂里的人性化关怀，也感谢厂里领导的先见之明。一派和谐的协奏中，偏偏这时来了虐心的杂音。有人居然将三棵小叶榕旁延的斜枝狠心地斩除了，说什么担心影响过往的产品车。我痛心疾首，哪跟哪，往道路反方向延伸的树枝凭什么腰斩？再说，就一个剪指甲修枝的干活，何必去掉整个手指大节。对话过那砍树的指使者，他那粗鲁且持“专业WP”派头的呵斥，把我一个老工人惊得目瞪口呆，进厂三十多年了，没见过那样没有情味的头儿。树某种角度跟人一样，除去了某个层面的特长，以后再想恢复就难上加难了。所幸只是三棵小叶榕，所幸厂里给我等派发了足够的防尘口罩。
当厂里的树木绿枝婆娑，齐齐并举，多得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时候，时间来到了新千年的10年代。在这新的年轮周期，我的工作岗位由一楼的底铺来到了二楼的双人间，面对的树枝也随之近身为玉兰树。玉兰树可了不得，简阳某贴吧就有人为本单位拥有玉兰树而发帖庆贺。我笑而不语。低调，低调，不就是5月份可以闻得个把月的花香嘛。咱们厂里还有更美更绝大树等着我去回味和震撼呢。看见老厂门口那两排高大挺拔，树桠蔽日的雪松了么，就那么二十年左右的功夫，碗口大的树杆径直变作了筲箕般粗壮。恕我夸口地说一句，在简阳本地我还真没有看见哪里有如此大如此多的雪松林（虽然当下简阳城在飞速地发展）。一次下班途中，碰见一群外地客户来厂里的展示厅参观，其中一人特别有心驻足于展厅外的雪松旁，上下不停地打量着。不得不佩服这位老兄的眼力，有什么资料和图片比得上这硕大雪松对于本厂历史及现状的现身概括？！“搂得过来嘛？”我突然冒笃笃地上前来了这么一句。“一个人绝对不行。”老兄定了定神，然后很肯定地回答道，“咱两一块儿差不多。”是啊，不知不觉中这雪松早已枝丫横斜，卓然成材，而我呢再过两年多也要退休了。时间过得好快，树陪人老，人陪树壮，一切又何尝不是在自然中递进呢。
前几天，在网上看见城里某地大人小孩一块儿种树造林的图片，心里颇多感慨，这与我们当年何其相似乃尔。是到了该交棒的时候了。我想真到了退休的那天，我一定会哭，流泪多少年自己的参差成长，流泪多少年自己的倾心付出。而我退去后定会有年轻人顶上，我想他们今后的道路一定会比我顺利得多。瞧厂里那积木成林，碧树参天的有力庇护，会给年轻人遮风挡雨，保驾护航的。多少年的个人经验似乎都在印证这样一种感觉，树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人的路也会越来越直越来越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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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19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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