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当兄弟(李双稀奇事)
那年7月，我考察祖国，来到奎屯市某边远小镇，引起了全镇党政警民的强烈反响。大伙把我当成大人物，簇拥进一户哈萨克牧民的毡房。男女老少迅速组织起来，把鸡杀了，把羊宰了。主妇用一根火柴点燃了当地的优质煤，忙乎了一阵，便招待我吃抓饭。油汪汪的炒饭，合着鸡肉羊肉及蔬菜，堆在一个大盘子里。众人并不动口，而是观看我和主人的表现。主人一家三口见我下不了手，便在欢笑声中争先恐后地做示范。他们伸手抓一把饭，捏紧，大指拇往下一按，摊开手掌让我仔细看。饭粒们已经被压缩成一个圆柱体。接着手掌往上一捂，饭柱就被捂进了嘴里。饭粒有时很不老实，星星点点地逃到指尖上发呆。这时候主人就伸出舌头，自然、熟练、津津有味地将它们“捉拿归案”。抓饭真是太好吃了！如果马上给个处座、局座我也不换；要换，至少得给个厅座。
其间，小伙子尼亚当不时喊大叔“哥哥”，喊大婶“姐姐”。我原本以为他是这对中年人的儿子，不曾想居然是他们的弟弟。
众人看够了我，又一同豪饮了马奶酒，才先后散去。
一天，尼亚当带我外出，目的地是古尔班通古特沙漠。
这是一块小沙漠，但是如果进入腹地，也可能有危险。我们在边沿逛了逛。沙浪很美。空气极热。突然蓝天上移来大队大队的乌云。“云起一天山”，此话不假。我兴奋地说：“要下雨了！”抬头极目高眺，不久就看见细细密密的小亮点，正在飞速直下。“这是什么？”我问。“是雨呀！”尼亚当沉稳地答，然后说，“雨下来了，可是又飞走了！”听了这话，我才注意到果真没有一滴雨抵达地面。再举首观望，三四丈高的天空上，仍然飞落着携着阳光的小雨点。只是，雨们到了半途，就被酷热全部掠走，让我空欢喜一场。毛主席说“人定胜天”，其实还是老天厉害。幸好远处清真寺里的诵声，化为丝丝凉意浸了过来。
返程中，我问：“是哥哥姐姐把你养大的呀？”尼亚当很奇怪地看我一眼，“是呀！”又反问，“谁家不是这样呢！你家不是这样吗？”我答：“我家不是这样。我是父母养大的。”尼亚当哈哈大笑，头笑到一边去，扭过来还在笑。他说：“他们就是我的父母呀！”我吃了一惊，看他的神气，不像是说笑话。我问：“他们是你的父母？你不是称呼他们哥哥姐姐吗？”尼亚当认真地说：“我们这儿兴这样。”
我不得不刨根究柢。原来奎屯市的一些哈萨克人有个习惯，长子要把自己的长子——也即是长孙“过继”给父母。从此，长孙称自己的爸爸妈妈为哥哥姐姐，称自己的爷爷奶奶为爸爸妈妈。据说这样可以补上成年子女离家后的空缺。另外，年轻父母为了“留住”青春，或中年父母不服老，只批准子女以“哥哥”和“姐姐”相称。这倒是很神奇，也很有诗意的。
路上来了几位前些天参观过我的老乡。他们把尼亚当的话茬接得很结实，七嘴八舌地做着补充。但话头总是被打断，可能尼亚当坚信只有自己掌握着最全面的素材，因而其发言最具权威性。
从这天起，我修正了自己的叫法，称大叔大婶为哥哥姐姐。他们先是一惊，然后脸一红，接着大喜，继而亲切地认我作“弟弟”。由于我对大叔大婶进行了“降职降级”处理，他们也“还以颜色”，“提拔”了我，我和这一家人的关系便亲密了许多。尤其大婶，表现得很突出，甚至很迫切。她很美，脸上润着粉红，灿着薄亮。蓝色的眼睛清光流泻，仿佛举杯可纳。坐在身边竟如放了一盆花，清心爽目。开口说话，总是先淡淡一笑，笑得有点妖；声音也脆亮沁人，像绵软的小手在耳边抚摸。这种大婶，堪当姐姐。可惜她和许多当地妇女一样，为了赶时髦，便镶了落伍的金牙。
从xj返回家里，我曾试图称母亲为姐姐。一是因为在异地呆了些日子，习惯了；二是为了闹着玩，看看她有无“留住”青春的意识。那时我很年轻，还没有完全“醒事”啊！母亲把我的那种可能出现的新称呼弄确实以后，先是一惊，然后脸一红，接着决定维权而发动内战，果断地飞了我一耳光；耳光仿佛蕴藏着极高的科技含量，来得太快，根本看不清动作。我父亲知道了详情，毫无同情心，反而声援母亲的暴力，“活该！不打你，我就成哥哥了！”幸好他没成哥哥，否则他的耳光，质量要高得多。声援完毕，他把眉头拧在一起，作沉思状，很像反特影片中的侦察员。接着，两人一起挥手跺足，一起嘴唇哆嗦，一起训斥我，声音低沉而执拗，像两把凿子在不停地敲一棵大树。
我捧着发热的脸，很是委屈。我并没有称呼谁，尤其没敢称呼父亲，而是叙述。后来我想他们的打骂可能也有几分道理。对于我这种盲目生搬硬套的家伙，光说服教育恐怕不行。再说母亲的怒气又如何发泄呢？我不能光记着挨了耳光，也得为一脸羞迷的母亲想想。小人不记大人过嘛！多年后我才知道，“半生父子成兄弟”，是父子关系的最高境界。也许正是因此，当时我并不服气，而是狠狠地吼道：“你们以前说‘长孙当幺儿，长子当兄弟’，假的！还是哈萨克人民潇洒！不要拖我，拖也没有用，我现在就去给他们当干儿子！”
载于《成都晚报》 这种习俗让人亲密无间，我完全能接受并喜欢上 这种习俗让人亲密无间，我完全能接受并喜欢上 3# 彼岸花开
新,,,疆,,,两字都要屏蔽.当局太虚弱了。
各民族大团结是中华崛起之保证！ 中国传统的长幼尊卑观念历来分得很清，只有非平常人家才能理解并接受这种亲密无间的称呼，哪个喊你想颠覆传统的哇，挨打也就不足为奇了！:p1 (57)) 我倒是很想和我家的小朋友建立这种关系，安逸！ 6# 梧桐雨
梧桐,你试试.我和我家小朋友是这样!两方都很愉快,也容易交流. 平凡生活里藏着诗和美。能发掘、提会、表现它们的人，就是幸福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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