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的风儿 发表于 2012-10-28 12:02

草根回忆录(7)

               八、父亲与书    我很庆幸我有一位爱书的父亲。    父亲在部队上当过防空兵(高射机枪),后来成为一名空军战斗机飞行员(资格的“矛、盾手”)。转业后又成为了一名中学教师。想来,其文化程度应当不低。    其实,父亲参军前充其量就是个“高小 ”文化程度。    当我与父亲住在一起,时时翻看他当年在航校学习的那些《航空动力学》、《航空气象学》之类的课本时,只觉得是那样地深奥难懂。即便是现在我也难以想象以父亲当年的文化基础是如何啃下这些而最终飞上蓝天的!父亲特别爱书。即便是每月工资只有三四十元,即便是日常开支捉襟见肘,他还要强挤出一部分来订阅了整年的《解放军文艺》甚至《电影文学》。平时街上书店里偶有可读之书都会随时购回。    父亲在单位寝室里、乡下家里都在墙上钉有一个简易书架(后来书多了,又在乡下家里置了两个落地移动简易书柜(架)),上面密密实实、整整齐齐地排满一格格各类书籍:小说(如《红岩》、《欧阳海之歌》及苏联的《海鸥》、《卓娅和舒拉的故事》)、诗集(如魏巍《黎明的风景》、郭沫若《长春集》)、名人著作(如《斯大林全集》)以及各类杂志及各种教材读本……在我儿时的眼里,已是琳琅满目读不胜读了。    试想,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下,你不爱读书都难了!    记得有次我大概患了重感冒,父亲为我请了几天假躺在寝室床上养病。两天下来头都睡大了,于是就将架上的书翻来看。不两天就把所有的书都翻完了(当然很多是之前就看过的),无聊之极,甚至把《民兵训练教材》都翻了一遍!    我怀疑,就是这次经历,让我患上了“读书依赖综合症”,直到现在,如果我一天不看看书(哪怕随便翻看一点点),心里便空落落的甚至发慌。    于是,那时的我,就拼命地到处找书看。    还在低年级时,由于识字不多主要是看连环画。那时连环画出版非常活跃,传统历史的、革命现实的、火热斗争的、神话传说的……一片繁荣应有尽有。小伙伴间能相互借看的很有限,我看到在父亲单位三星中学大门外长长的石阶梯上常坐着有学生看连环画,于是便经常蹲在别人后面“蹭看”。 要“蹭看”完整就必须跟上别人的阅读速度,于是便训练出了我快速看书的能力。然而,“蹭看”时呼出的气息拂着别人耳根显然让人感觉不好,便又经常惹人厌遭白眼很“眼人”(尴尬)。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非常盼望父亲带我到简阳城里去。因为当父亲去办事时,我就能到街上连环画租借摊用自己存下的几分零用钱租几本来过瘾。那时简阳南街上有两家连环画租借门市:泥土地面用砖石垫搁几排木板作坐凳,三面墙上挂满编了号的连环画封皮,选中哪本书给老板报一个编号他就在纸书箱里取出给你坐在店内看。租金为一分钱一本。我一般都会将兜里的零用钱花完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还记得一本构图美而简约的连环画,讲述的是一个少数民族的神话故事:天上的太阳被躲在大山中深潭里的妖怪偷到潭底囚禁了起来,带着父老乡亲们的嘱托,一个勇敢英俊的年轻人挎上腰刀告别心爱的姑娘来到潭中与妖怪展开搏斗,七天七夜上下翻腾缠斗得天昏地暗精疲力竭终于杀死妖怪救出太阳回归天空人们重见天日。勇敢的年轻人也赢得乡亲们的热烈拥戴获得心爱姑娘的芳心。故事里体现出的正义、勇敢、善良品质对我起了不小的潜移默化作用。    当我能顺利阅读后我便对小说产生强烈兴趣。千方百计到处找书看。能借就想法借来看,自己有书能与他人交换就交换看。只要手头有本书便恨不得马上看完否则心里痒痒地难受。即便是在上下学的路上,哪怕是夏天烈日炎炎阳光直射,也是捧着一本书边走边看,奇怪的是,就是这样,我的眼睛也未在那时患上近视,而后来入大学仅一学期就戴上了眼镜。   父亲一位教初中语文的同事巫叔叔订有一份《收获》,我好羡慕。但巫叔叔不外借,偶尔看到他寝室中简易书架上那一排书,心里真的是一种痒痒发慌的感觉。皇天可怜有心人,终于有一次寒假巫叔叔要回老家过年请父亲叫我为他守屋。我高兴惨了,一个春节期,将书架上的《收获》全看完。还记得一部叫《大甸风云》的长篇小说写知青到大草甸子开荒种粮。还有一部长篇写解放前中国劳工到伊拉克油田做工故事但未连载完。    中学有位叫晖的女老师是成都人,大学生。高挑的身材,很漂亮且性格外向因此颇招微词。她住在中学女生院旁,而女生院外是一间大男生寝室,父亲寝室就是穿过男生寝室进去的一间小屋。有一次,晖老师的老公(那时叫爱人)从成都风尘仆仆地来探亲,大概为打发乘车的寂寞难耐随身带来一本杂志。晚饭后我覥着脸挨到她寝室里借这本书,不知为何晖老师同意了却又没叫我拿回去,于是我就坐在她寝室桌前灯下看。那本杂志书里一篇“赶山鞭”的神话故事太吸引人了——晖老师两位就倚在床头嬉戏,我竟看入了迷傻傻地不知早点离去!    (这个世界太小了,十多年后,当我考上大学时,一次偶然,发现大班的一位师兄竟是晖老师的弟弟!)    记得一次邻居女孩玉下午转借给我一本《薛仁贵征东》,因她的借期已满,要求我第二天早上还她。为了践约不失信,我当晚在煤油灯下一口气看到第二天凌晨三点读完后才睡觉。    那个时期看的书由于年龄段的关系,留给我较深印象的还是几本儿童文学或民间故事:《绿色的远方》、《红星少年养鱼场》、《一只二十响的驳壳枪》、《斯洛伐克民间故事选》……    我印象最深感觉最有趣的是某期《儿童文学》里的一个故事:一个小小偷向大小偷学艺,小小偷知道大小偷在一个瓦罐里藏有金币便萌念去偷,谁知伸手进去抓着的却是一条毒蛇!原来狡猾的大小偷早就看出小小偷的心思设下此一毒局。不仅故事引人入胜,里面插图中那飘浮在迤逦起伏高耸云天的山峦半腰间的云朵也让我感到很美而十分向往。以致我在读大学期间第一次到青城山旅游当车近山脚第一次当真看见云朵飘浮在远远的山腰时,不禁泛起一种莫名的激动,脑海里蓦地想起了《儿童文学》里的插图画面及那个小偷故事。    一期少儿杂志《红领巾》里一首描写乡村牧羊姑娘的小诗让我感受到了最初的诗歌的美。此诗我已记不得了,只是还清楚地记得她描写在远远的白云缭绕的山间隐隐传来美妙动听的歌声,白云与歌声愈来愈近——哦,原来是人民公社的牧羊姑娘赶着羊群在暮色中归来!令人感受到一种自然宁静心旷神怡的美。诗中有两句解释性的诗句用括号括住的处理办法也使我印象深刻。她和后来魏巍《黎明的风景里》那首《好夫妻歌》影响了我对诗歌的爱好。而对诗歌的爱好又对形成敏感细腻的心地产生非常大的作用。    父亲那时还在作学校总务工作。“文...革”刚开始两年,中学生起来造...反,学校管理很乱,学校图书室被一些学生洗劫一空。当“复课闹革命”后,管理有所恢复,父亲在不少学生中有一定威信,又是负有财产管理之责的总务,于是便时不时将零星发现的流散在一些学生手里的学校图书收回。收回的书放在他的办公室一个简易架上。我发现后如获至宝,便不时趁父亲暂时离开时去拿走一两本。    在这些书中,最喜欢看的有苏联谢摩希金两卷本的《阿里泰到山里去》,对在冰天雪地中爱斯基摩人的生活感到特别新奇。最觉枯燥考验阅读者耐心的是(河蟹)冈察洛夫的《奥勃洛摩夫》,厚厚的一大部,从头到尾就是描写奥勃洛摩夫的起居活动,对寄生虫式生活的奥勃洛摩夫特别不解。    这些书的大部分我在考上大学时放在衣箱里带到学校去了。可惜,一次父亲来看望我,耽心我看这些杂书影响学业(因为我学的是数学专业),给我一股脑没收了。当有一周末我到城里父亲朋友马叔叔(原三星中学校长,时为龙泉驿师范学校校长)家时,却赫然发现我被没收的书在那儿!然而我却不能要回,心里那个痛呀!     由于迷上了看小说,除了在学校上课(就是上课时间也经常偷着看),我几乎没时间没心思作其他事。放学回家书包一甩又继续看,吃饭时一边嚼咽一边看,睡觉时躺在床上看;煮饭一边烧火一边看……      于是,不幸的事发生了:一天,作饭时我烧火,母亲去做其它事,叫我看着锅里的饭不要烧糊了。谁知我的心沉浸在小说中只管一边看书一边添柴,结果当真就将稀饭煮糊了。母亲气极了,夺过我手里的小说几下撕成几瓣。    我那个心疼呀,一直疼到现在。

性情猪人 发表于 2012-10-28 13:28

寻找不回来的岁月。

零度 发表于 2012-10-28 18:17

时代不一样,原来的人再难的困难也能克服。

髯翁 发表于 2012-10-28 20:30

觉得,先放后收是对的——先写开,写完,最后打磨一下!
个人比较喜欢这类东西!就一个真字!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草根回忆录(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