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远望 发表于 2014-4-6 21:10

荆 棘 花

十月未央的天,阳光变成凋零的花,斑驳地洒在发热的台阶上,凝聚的空气没有一点凉气。唐燕已经懒得动了,感觉整个人要蒸发了。她望向窗外,澄静的天空连片云也显得奢侈,更别说有鸟的影子。真蓝啊!蝉在嘶鸣,像极了酷夏肆虐的爪牙,一幅耀武扬威的样子。说到“耀武扬威”, 不由让唐燕想起她的同桌,总是一副耀武扬威,侍宠而骄的姿态。自从上午被老汪一句“爬出去”轰出教室后,同桌就老是向她翻白眼,如果不是知道她看自己不顺眼,她还真以为她有眼病。上课了,同桌一边拿书,一边冷淡地说道:“老汪让你去办公室。”唐燕愣了一下,上课的老师进来了,她请了假,走出教室。一间大办公室,坐着全校的老师。唐燕进去的时候,只有两个满脸油腻的女老师,身体有些发福,正面无表情地喝着饮料。唐燕热得发晕,走到老汪的办公桌前站着。阳光不依不饶地打在她的身上,一本心理书和一篇英语作文安静地躺在办公桌上,是同桌的字迹。同桌的英语成绩真的很好,唐燕不得不承认,但是这篇作文应是三天前交的。站了很久,唐燕感觉两腿像灌了铅一样,老汪走进办公室挥手叫他去一个阴凉的角落站着。唐燕垂着头,眼神迷离,老汪移了一下椅子,躲进阴凉里,“我让你上节课来,你现在才来,你什么意思?我说话不管用是不是?”唐燕不知该说些什么。酷热的阳光慢慢地投进来,打在她的脸上,像是一个野蛮的强盗,对于所看到的猎物穷追不舍。她看着双脚,今天离开医院的时候忘了擦鞋,上面还有昨天同桌踩的鞋印,医生说什么来着,食物中毒,出院后要及时吃点食物,可是上午刚进教室,就被老汪轰了出去,在办公室站了半天,回到教室等头不昏了再去吃饭,就一直等到上课,午饭还没吃,又被叫到办公室。如今她又饿有昏,还要拼命地酝酿泪水,因为这样定能快点结束这单方面的“沟通”,这是老汪特有的权利。在成年人眼里,最深刻的受教往往需要用眼泪来印证,他们认为错了,自然就会流泪,这是唐燕班上被称为差生的人教给她的方法,经过三年的德智体全面教育,唐燕始终认为在教室里坐三年还不如在办公室里呆一节课受教育,什么世间冷暖,错与对都能在这里得到深刻的领会,唐燕承认自己的内心有点扭曲,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外面的天空依然没有飞鸟,操场上的树木懒懒地耷拉着枯萎的叶子,像是在命运安排的厄运里做无用的挣扎,徒留呻吟在空气里饱受这烈日的欺凌嘲笑,天空依旧是蔚蓝色。唐燕趁老汪没注意,赶紧收回视线。老汪端了杯水回来,微微泛黄的茶水里浮动着几片茶叶,他抿了一口,似乎是对水的温度不满意,继续说道:“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你看你的同桌,人家做什么都是老老实实的,你要是有半点比得上她,我就谢天谢地了。”一丝凉意浸入,惊得唐燕浑身一颤,老汪是在责怪她迟到还是在责怪她没有同桌“老实”,她抹开双眼的薄雾,以老汪的思维迟到就是不老实,联系到上午她因为迟到两节课而被骂做猪脑袋,迟到就是不老实,不老实就是猪脑袋,猪脑袋才会从全校前五十名退到百名以后。啊,真是猪脑袋!但即使这样自己也只是比同桌少了一分,比那个作弊惯犯少了一分,唐燕懒得张嘴,此时她面对的是“因材施教”,这一才春秋战国时期沿用下来的先进思想。谁让同桌的英语考了全校第一,在这个英语平均分倒数第一的班上,鼻间一酸,眼里涌出冰凉冰凉的水珠,像是绽放在荆棘上的雪花,日光姣好,微风徐徐。老汪看着唐燕:“哭,哭,哭,就知道哭!我看你这辈子怎么得了,以后别说考高中了,就是去打工都找不到工作,真是家庭的负担,社会的垃圾,你父母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女儿!”从小到大唐燕就被这样教导,学生是祖国的花朵,老师是辛勤的园丁,可现在怎么觉得自己是祖国的野草,正被辛勤的园丁慢慢拔去呢,与此同时,祖国的园丁大人还在批评者是土质的问题。唐燕伸手擦掉脸上的口水,感觉天旋地动,脚下的瓷砖正在崩离脱落,周围的墙壁朝她倒塌下来,砸在她身上,黑暗侵袭。唐燕猛地摇头,努力睁开眼,一切和原来一样,但胃里如翻江倒海班难受,老汪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他的体态越来越庞大,面目越来越狰狞,像童话中的魔鬼,令人惊恐,令人胆寒,“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要不要捍卫一下自己的尊严呢?唐燕寻思老汪中年秃顶的脑袋,还有纠缠不休的唾沫,摸摸挂在鼻间上的泪水,上次就有一个学生在这种情况下“英勇就义”,被勒令退学了,唐燕虽不想被侮辱得更惨,但也不想在距离中考只有几天的时候休学。唐燕不断地擦着眼角,它不想在老汪面前如此狼狈,因为它发现此时的眼泪并不是伪装的。几分钟后,唐燕走回教室,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会注意。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打在唐燕的背上,一半阳光一半阴霾,光与影交错,一方面企图用黑暗将自己隐匿,一方面又追逐阳光,黑暗眷恋着日光,她感觉自己变成了黑与白的纠结体。听人说过人或一世,一半是为了生存,一半是为了证明生存是与生俱来的本领,证明是努力争取的价值,可命运又为苦难设计,让她的悲哀无处可伸,无处可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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