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碎发
老刘推门踱进理发店的时候,刚好正午时分。半夜时分就下起的一场冬雾,到此时也未散去,气温颇让人感觉有些阴冷。太阳依然隐藏在厚厚的阴霾之后,如同一个调皮的小孩儿在和人玩捉迷藏,就是不愿意露出自己的小脸。城镇的山脉房舍俱都隐伏在浓雾之中,模糊约绰之间,让人感觉无比地晦涩。
每个月的这一天,老刘都会光顾这家理发店;十余年来,这个习惯雷打不动。店主是位已经年逾花甲的老者,满头银发但又精神矍铄。但凡是小城里上了年纪的人,大多认识这店主;老人凭着一身过硬地理发手艺,守着这间已经有了很多年的老店,在小城里生存了许多年。他带了一个又一个徒弟出师,也结识了许多老主顾;但现下的生意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因为目下好些人都已经不屑于光顾这样的老店,他们宁愿花更多的钱到城镇中心那几家装璜得很漂亮的美发屋去理发,因为在大家的潜意识里,已逐步将过去的剃头匠换位成现在的美发师,至于美发师与剃头匠谁理出的头型更为好看或者实在些,却又无从置喙比较,毕竟时尚与潮流才能代表当下。
店主一看见老刘进来,脸上便溢出了笑容,面目上那些皱纹立时堆积成了一朵灿烂的秋菊。他左手相请老刘入座,右手却先扯下肩上的毛巾,麻利地往木椅上掸了几下,老刘略一躬身,便坐了下去。
老刘一直喜好坐在这硬木椅上的感觉,甫一落身,手掌便蹭摸到已被磨得铮亮油滑的木扶手,再瞟一眼明镜中自己的面孔,放心地将身子往后一靠,一种踏实的感觉从心底油然升起。
一直以来,他都不大喜欢坐沙发或席梦思垫子上,因为他的身体一旦接触到那些软软的东西上,便会生出一种四边不靠的感觉,老是疑问自己的后背周围有什么陷井埋伏着。
店主的手轻轻地把老刘的头按低,再将衣领顺着他的头颈反卷向里扎紧,然后把一条干净毛巾展开对折,顺着后颈项一寸寸地塞进衣领中,再取过一条大大的白围布展开,“刷、刷,”地凌空抖动两下,把白围布将木椅连同老刘脖子以下的部位都遮裹了起来,最后用别针把围布从后面别紧。
店主戴上了自己的老花眼镜,左手执着一把细齿木梳,右手拿着理发推子;从镜片中折出一线眼光,询问镜中人:“还是理成小平头?”老刘从鼻孔里轻轻地“嗯”了一声算做答应,老人便不再说什么,开始为他仔细地打理。
一阵细密地“嘁喳”声里,理发人围着他不时地转动着身子,轻轻地摆弄着他的头部,不急不缓地运用着推子。老刘埋着头,低眉顺眼的看着身上裹的那条白围布上渐渐积满了从自己头上落下的短发渣;偶尔一抬头,便觉得自己的五官形象在镜子里显出些许细微地变化来。
少时,店主突然从嘴里蹦了句话出来:“我下个月就退休喽。”
老刘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反问道:“什么?”顺便从镜中瞟了眼店主,却发现他脸上没并有带出什么特别失意的表情,依然保持着一贯固有地认真态度理着发,语气平淡地又强调了一遍:“我要退休啦。”
老刘顺口接道:“哦。”却又反问道:“为什么要退休呢?”
店主说:“这老店要拆了,政府说新城改造必须要拆。”
老刘又应了一声:“哦~。”接着问:“那你不如到新城区去开个店,我还来照顾你的生意。”
店主答道:“算啦算啦,我老喽,我们现在这种理头方式,已经没有多少人喜欢了,过去的老买主一天比一天少,再说我这个人给旁人理了一辈子头发,也应该歇歇啦!”嘴里说着,手上的活却一刻也没停顿下来。
老刘抬起眼皮从镜子中扫了店主一眼,里面映射出理发人的满头白发。自己心下却突然涌起一阵失落,干巴巴地又“哦。”了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店主此时的理发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收拾起手上的木梳子与推子,再从座位前面的抽屉里取出一把木板细毛刷子,将老刘头颈脸面的碎发打扫干净,取下围布抖动两下,对他说:“好了,走,去冲下头。”
老刘却急忙说道:“今天不冲了,我回去洗澡。”
店主也不过分强求,说道:“好吧。”将他脖子里塞的毛巾取出来,再把衣领翻出还原,又顺便用手将他肩上的碎发扫了扫,诚心诚意地讲了一句:“今天不收你的钱,你是我的老买主,今后我再也没机会给你理头啦。”
老刘却不敢看店主的眼睛,站起身来答应道:“好嘛,那谢谢你。”说完便往门外走。不想额头上一根碎发掉进了左眼里,他急忙用手去揉,店主见状关切地说:“怎么啦?”老刘说:“没事没事,眼睛掉在渣渣里了。”边说边急急地推门而出,身后却听到店主“嘿嘿……”在笑,“眼睛掉在渣渣里?说什么哦。”
老刘也不理会,径自前行,但左眼被揉得过于厉害,一行眼泪顺着眼角淌了出来……。
此时,外面的雾散了,天已经放晴。 :loveliness: 新人、新帖、新感觉。沙发自己占先~~。 写得不错~
来支持一个 难得的好文章! 赞一个先!!!!
面对即将离去的事物!!!
何尝又不是这样呢 :) :) :) 看了几遍这篇文章,却总是无言。
我说不出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 新陈代谢是正常现象,不应该有什么好伤感的! 一地鸡毛`````` 一地破碎的心情 写的不错,文笔比我好多了!呵呵呵!
老的技术和传统在慢慢的离我们而去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