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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寻找小芳

已有 825 次阅读2012-12-27 11:18 |个人分类:散文

      小芳不姓方,名字中也没有一个芳字,我之所以称她为小芳,完全是源于李春波当年唱红大江南北的那首歌曲《小芳》。“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在回城之前的那个晚上,你和我来到小河旁,从没流过的泪水,随着小河淌。谢谢你给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谢谢你给我的温柔,伴我度过那个年代。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衷心祝福你善良的姑娘,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你站在小河旁”。这就是我称之为“小芳”的那个她,这也就是我要寻找的小芳。

      小芳是我当年做为知青插队时那个生产队的队花, 158的个子,典型的瓜子脸,匀称的身材,眼睛虽不大,却饱含热情,辫子虽不长,却黑油油透着光亮,这便是小芳在我十六岁下乡时的第一天里给我留下的印象。

      记得那是一九七一年孟春的一天,火红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田野里没有一丝风,庄稼耷拉着张着大嘴企盼雨水的浇灌,而老天却毫无半点慈悲之心,一个多月里硬是没下丁点雨。全生产队的男女老少们挑上大大小小的粪桶、水桶集中在一起,从队边的一条小河沟里挑水到坝上的田地里抗旱保苗,在行进的队伍中我看见一位穿着一件细花布衣裳,梳着一条不长发辫,挑着一对粪桶一路小跑的姑娘。她走路的姿势非常好看,腰板直直的,双脚快速地交替着,桶里的水不见有半点晃荡,在长长的队列中显得是那样卓尔不群,特立非凡,当她从我身旁走过时,我能清楚地看见她额上晶莹的汗珠,闻到那随着热汗迸出的少女的体香。

      小芳家在沟口外坝边的一个大院落里,我则住在坝上的一条沟里,离小芳家不过五六百米,那时候农村的土地还是集体耕种,生产队晚上开会的时候也比较多,见小芳的时间自然也多,逐渐地我与小芳慢慢熟悉起来。小芳性格活泼开朗,喜欢说笑,说话时嘴翻动的极快,且口齿清楚,常常让与她斗口舌的人中途哑火,从而引起人们的一阵轰笑,而这时的小芳只是浅浅的一笑,淡淡笑容中多少保持了些少女的矜持。

      虽然我与小芳不在同一个作业组,但在一起劳作的时候仍然很多。我喜欢听小芳说话时发出的清脆嗓音,我感觉有一种磁性在那声音里头。我也喜欢看小芳与别人的口舌之争,争论让我有幸成为参与者,有时递上一两句帮帮小芳,有时也站在小芳的对立面帮帮别人,其结果都是开心的大笑,农人们就是在这样的笑声中度过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

      我特别喜欢火热的夏天,因为在夏天里我便能与小芳天天在一起。那时候,棉花是队上的主要经济作物,一个生产队一年的工分收入主要靠卖棉花取得。每当夏天来临,队上便要专门组织七、八个人的灭虫小分队,对棉田实施包干喷药。小分队基本上由青年组成,由于小芳是队上的团小组长和妇女骨干(妇女队长是一个军官太太,基本不出工),队上便指定小芳任灭虫小分队的队长,队员由小芳挑。灭虫队的任务虽然比较重,且属于有毒操作,但工作实际较为轻松,早晨地里有露水不能施药,你可以不用起早,中午太阳当头毒性大,灭虫队可以早一点收工,下午也可以晚一点出工,中午也就可以多休息一会,因此,身体好的青年都愿意到灭虫队,我也有幸成为了小芳灭虫队的队员。由于灭虫队都是年轻人,气氛自然活跃,小芳在青年中的威信缘自于她的干活从不偷懒、从不搬弄是非和处事的公正,大家跟着小芳干活,团结互助,说说笑笑,一点都感觉不到累,一天之中很快地便过去了,夏天也很快地过去了。

      小芳是家里的老大,下面有一个妹妹在读小学,一个小弟还不到五岁,父亲是队上老实巴交的农民,面目和善,身材瘦小,背有点驼,平时也爱说笑,与所有人都相处得甚好,而小芳的母亲则长得高大健壮,一脸威严,不苟言笑,往那一站,就象一尊门神,与小芳的父亲形成鲜明的对照。小芳的身上一点也看不到她母亲的影子,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格、心地则完全脱胎于父亲。小芳的母亲包.养了队上的一头水牛,平时用不着出工参加队上的劳动,因此很少与人接触。据说小芳的母亲在解放前曾做过大户人家的丫环,力气和脾气都很大,队上的人都很怕她,有人暗地里还叫她“母老虎”,有这样一位老婆,小芳的父亲在家里的地位可想而知。

      小芳是我的入团介绍人,记得在我刚下乡的第二年,小芳就动员我交了入团申请书,可就在大队上要讨论新团员的前几天,队上一个嘴碎的光棍家伙惹恼了我,让我痛揍了一顿,因此,不管小芳怎样为我解释和争取,我当年还是没有能进到团的组织里,等到次年的“五、四”,我才在自己的努力和小芳的多次工作下,成为光荣的共表团员。那时农村的团组织基本上没有怎么活动,青年人参加共青团的热情并不高,但作为一名下乡知青,能参加共青团还是大有好处的,何况入了团还能被小芳名正言顺地挑选进灭虫小分队呢。

      小芳向我正式表达爱意是在我十八岁那年,也就是在我下乡后的第三个年头的秋收时节。那时我在晒场工作,在此之前,由于曾出现过几起晒场人员偷拿粮食回家的事件,因此,一到收割粮食的季节,队上便把我派往保管室(粮仓)负责粮食的进出和翻晒,小芳住家的大院是两处晒场中的一处。记得那是一天中午饭后,火辣辣的太阳正在当头,人们都躲在家里午休,我的那个中年妇女搭挡回家还未来,我正躲在晒场的一个荫凉角落看书,这时小芳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只见她从裤兜里摸出一封折叠成四方形的书信丢在我面前,便急匆匆的跑掉了。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封不寻常的书信,信的内容从小芳的神态中已能猜到,要知道那时的农村,封建传统意识根深蒂固,青年男女单独在一起说说话难免不会遭到非议,甚至有时会引起一场风波,自由恋爱而结为夫妻的可谓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人们的嫁娶还是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打开小芳的书信,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在信中,小芳对我称赞有加,说我同那些大城市下来的知青不一样,人正直、正派,干活从不偷懒(我每年要挣3000多工分),做事也很认真(林..彪事件后我是队上的政治宣讲员),队上的干部群众都喜欢我,她也很喜欢我,不知我是否也同样喜欢她,信的末尾她还告诫我要注意身体,干活时不要太过拼命。小芳的信写得并不长,字写得的有些歪斜,其中还有几个错别字,但整篇书信版面整洁而不零乱,字体一笔一划而不潦草,字里行间充满激情,对我的关爱跃然纸上。我一口气看完小芳的书信,闻着纸上沁出的淡淡幽香,心中一阵鹿撞,头脑一片空白,足足怔了十多分钟,才在搭挡到来的脚步声中回过神来,并慢慢定下心来。

      晚上回到茅舍,我把小芳的信又反复看了几遍,虽然小芳在信上并没有直言向我求爱,但信中的意思已再清楚不过。受众多小说的影响,对爱情我虽也有一种向往,但鉴于平时对前途的担忧(父亲刚从牛棚回家,尚未恢复工作),我并没有认真考虑过,现在不得不静下心来认真考虑一番,应怎样做才不致辜负小芳的一片真情,应怎样回信才不致于冷落了小芳那颗温暖而善良的心。小芳在我心目中是一个温柔和善解人意的姑娘,她并不象队上有些姑娘那样咄咄逼人,与人争论能做到见好就收,开玩笑也能把握分寸;小芳也是一个勤快而又利索的姑娘,她说话嘴快,走路腿快,做事手快,她不仅每天要出工挣工分,一有空还要帮母亲和家里割牛草、打猪草、做饭、洗衣,是家里最忙碌和最辛苦的人;小芳还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她的女工织品在队上独树一帜,特别是她做的鞋垫堪称一绝,被队上的众多女人当作样品而摹仿。我对小芳是极有好感的,我喜欢她的真诚、善良、温柔、能干,我决定连夜回信,如实向小芳表达我的感受,向她倾诉我对她的喜欢之情。

      第二天,我把给小芳的回信揣在身上,准备瞅个机会递给小芳,不知是小芳因羞涩而躲着我,还是小芳有意在给我时间考虑,从早到晚我望穿双眼都未能发现小芳的身影。第三天,焦躁的我仍然是望眼欲穿的白白等待了一天,直到第四天的中午,小芳终于出现在我眼前,当小芳从我身边路过的时候,备受煎熬的我趁与小芳打招呼的当口,把信递在了小芳手上,小芳接信后便一溜烟跑掉了,我心中的石头也缓缓地掉了下来。

      从此后,我与小芳便经常通起信来,有时一周,有时半月,便会通信一次,彼此之间还会心照不宣的为对方创造通信的条件或机会。我与小芳的通信完全是在秘密状态下进行,不能让人知晓,更不能让人发现,有时一封信要在身上揣上四、五天才能抓住一个机会偷偷递出去,颇有地下工作者的工作方式和做贼样的艰辛。白天在田间劳动时,我与小芳仍然有说有笑,若即若离,与过去并无二致,但双方看对方的眼神已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眼中流露出的是火样的热情和对美好的憧憬与企盼,不了解内情的人是绝对看不出这种变化,绝对读不懂其中的奥妙的。我那时每天都感觉被莫大的幸福包裹着,全身充满着青春与活力,干再苦再累的活有如游戏一般。我每天也沉浸在盼望与向往中,盼望每天能看到小芳那美丽的倩影,听到小芳那银铃般的笑声,向往着每天能读到小芳热情洋溢的书信,向往着能亲耳聆听小芳温情脉脉的话语,向往着美好的明天与未来。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火热的充满激情的夏天过去了,金色的令人留恋的秋天也过去了,寒冷的冬天降临的时候,我与小芳通信的秘密终于被“敌人”抓住了马脚。那是在一个冷风刺骨的傍晚,生产队的场院里人头攒动,人们挤在一起正分配着刚挖出的第一批红苕,我在人堆中看见了小芳,由于人多不便上前招呼,我只能候在一旁。当轮到我分红苕的时候,小芳突然来到我的面前,将一封信丢在我的箩筐里扭身便离开了,我赶忙抓起信塞进裤兜里,不想这一幕恰被一位饶舌的农人发现了,第二天便传了开去,我与小芳耍朋友的消息一时传的整个队上沸沸扬扬。那时候的农村还很封闭,农人们对这类消息特别敏感,每天以谈论这样的话题为乐。对小芳的冒失我并无半点埋怨,我理解小芳当时的心情,由于连续的分组劳动,几天来我与小芳无法谋面,小芳给我的信件揣在她身上好多天都无法递出,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小芳是不会让这么一个机会从自己眼前白白溜掉的,其急迫的举动可想而知。我现在担心的是小芳的处境会有怎样的变化,俗话说“人言可畏”, 面对风云乍起的流言,小芳是否有勇气沉着的应付呢?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时不时的我会遭遇到农人们好奇的打听和逗乐的玩笑,对询问我采取一概否定的态度,不承认有与小芳耍朋友的事,并劝他们不要听信那些空穴来风的传言,对玩笑我则是付之一笑,笑过之后便是告诫这些人要注意分寸,千万不要让小芳的母亲听见了,否则会让你吃不了篼着走。看来队上的人还真怕那只“母老虎”,谈论这事的时候都避着小芳的家人,就连与小芳开玩笑的也极少极少,我提着的心也就慢慢地放了下来。说实话,我与小芳从来没有单独在一起呆过,我们要说的话都是通过信件传递的方式来表达,信件也没落到他人手上,队上的人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东西可以渲染,只要我与小芳保持着以往那样的距离,暂时中断通信,相信一段时间后,流言便会慢慢平息下来,好在小芳也还沉得住气,平时也不见有什么异样,通信也自觉停了下来,我想她也是在等待“东风”吧,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姑娘。

可是,树欲静,风却不能止,接下来的风波让我和小芳经历了人生的一次磨练,这场风波使我与小芳的关系发生了实质性的改变,同时,也改变了我与小芳的人生轨迹,那是在冬天即将过去,春天即将来临的时候。一天中午饭后,我正准备休息,小芳邻居的一位汪姓大姐急匆匆来到我的家里,她一进门就告诉我说,我与小芳在耍朋友的事不知怎么被小芳的母亲知道了,就在头天夜里,小芳母亲质问小芳时,两母女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吵闹惊动了整个院子,吵闹中小芳的母亲还动用了家法,为此小芳哭了整整一夜,现在小芳正在她家里,叫我赶紧过去与她相会。听了汪大姐的一番介绍,我来不及思考,便叫汪大姐先走,并答应随后就到。

      我来到汪大姐家里,看见小芳脸上挂满泪痕,两个眼睛红红的,我心里一阵酸楚,霎时怔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小芳看见我来到,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声音也哽咽起来,我不敢直视小芳的面容,心里不由阵阵发紧。这时汪大姐连忙过去劝阻小芳,汪的丈夫王大哥赶忙招呼我坐下,然后又向我详细述说了小芳母女争吵的经过。事情的原委是小芳的母亲听人说后,当夜便质问小芳是否在和我耍朋友,小芳心想自己的个人问题早晚要过她母亲这一关,因此便一口承认下来。没想到小芳的母亲听后大发雷霆,怒骂小芳不懂事,非要小芳立即同我中断关系,小芳不从,两母女便由此争吵起来,争吵中“母老虎”还动手打了小芳。小芳母亲不愿小芳同我交往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实际,她认为城里人靠不住(实际上我只是小镇上的人,姑且在这里也充一充城里人吧),她理想中的女婿应是一个有良好家境(有宽敞的瓦房和较轻的家庭负担),身体强健能干各种农活的农村青年,并非是象我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家产,。ê有罚╁不勤,五谷不分”,爱惹事、不踏实,说不定哪天就走掉的城里人。王大哥在述说中还掺杂了个人看法,他说小芳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队上的姑娘无人能比,劝我不要轻易中断与小芳的关系,就是今后一工一农也无不可,农村一工一农的家庭有的是,至于小芳的母亲可暂时不管她,只要你两个好,她也挡不住,小芳的心迹很明白,态度也很坚决,她现在就是想听你一句话,叫我千万不要辜负了小芳的心意等等,真可说是苦口婆心。

      小芳这时已停止了抽泣,站在一旁静听王大哥的述说,汪大姐不时也插上一两句做做帮衬,无非是让我安下心来,不要被暂时的困难所吓倒,他们两口子会帮助我们的。面对突如其来的事件我并没有多少考虑的余地,我内心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在什么时候同小芳中断关系,我只是对小芳母亲的作法感到生气和不理解,对小芳遭受的委屈与打击感到同情和难过,也对自己不在现场未能挺身而出感到愧疚。我明白我决不能退缩,我必须给小芳以安慰。当着王大哥和汪大姐的面,我向小芳表明了心迹,我愿意接受任何挑战,不管什么时候都以小芳的进退为进退。小芳也向我表明了她的态度,她说她决不会屈服于母亲的淫威,她一定会和我坚持下去,说这话时,小芳的神色显得是那样地从容,语气也异常地坚定。虽然我们没有海誓山盟,但我们的目标一致,感觉心也贴在了一起,我们为我们的决定感到兴奋,王大哥和汪大姐在旁的鼓励更让我们坚定了信心,大家怀揣着美好的愿望走了出去,走向田间,走向地头,走向了上山的路。

      可是,事情决不是我们想的那样简单,风生水必起,一波还会接着一波。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我的父母突然从镇上来到了队上。原来,队上有人到镇上去找我父母看病(我父母都是当地有名的医生),把小芳母女的争吵告诉了我母亲,我父母是赶来劝阻我的。当晚,父母同我作了一次长谈,威严的父亲批评我头脑糊涂,感情用事,过早地耍朋友是对前途丧失信心的表现,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是对自己和家庭的极端不负责任,要我与小芳马上中断来往。慈祥的母亲一边开导我,也一边劝解我,说他们并不愿干涉我的个人问题,他们来的目的只是向我讲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向我提供他们的意见和建议,主意还是由我自己拿,鉴于我还年轻,还没到谈情说爱的时候,希望我晚几年看一看情况再谈个人问题,以免给对方造成伤害。面对父母语重心长的话语,我无话可说,在浅显直接而又充分的道理面前,我了无申辩的能力与勇气,看来我的确是太感情用事了,头脑也太简单了,我答应父母会尽快处理好与小芳的关系。父母在临走时还叫我做好去水库工地的准备,并说几天后通知就会下来,一接到通知就马上去水库工地报道。

      说实在的,我与小芳的关系并非如人们想像的那样亲密,我并没有很好地考虑过往后的事,我也没有觉得农村有什么不好,我是一个极能适应环境变化而能随遇而安的人,我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我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我对小芳的感受是真实的,在我与小芳的交往中我始终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我与小芳的来往洁白无瑕,我与小芳的友谊纯之又纯,但眼下何去何从我必须尽快做出深思熟虑的决定。

      次日,我将一封信交给汪大姐,托她尽快交到小芳手上。在信上,我先把我父母来的情况简要向小芳进行了通报,然后我说我们还年轻(小芳长我一岁),眼下双方家长不同意,我俩的关系不如先放一放,过两年再说,我为小芳带来的烦恼和受到的委屈表示了道歉,希望能得到小芳的体谅和理解,我会永远铭记小芳对我的关怀,最后我把即将到水库工地去的消息告诉了小芳,并祝愿小芳过得快乐、幸福。

      三天后的傍晚,也就是我要到水库工地去的头夜,这是我在生产队的最后一夜,几天来未见小芳的身影,也不知小芳收到我的信后怎么样了,不知她是不是病了,她能经受得住连续的打击吗?我正在为她担心而坐立不安时,小芳突然来到了我的住房,这是小芳第一次到我住的地方,我见小芳来到真是喜出望外,连忙让小芳进屋,可小芳只站在门口把一叠鞋垫连同一封信递到我手上,说了一句“我会等着你”的话就转身跑掉了,望着小芳顷刻间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注视着小路尽头那茫茫的黑夜,望着那空荡荡的四野和远处天边灰暗的孤星,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惆怅伴随着夜幕紧紧包围着我,我一动不动地站立在屋檐下,任凭罡风恣意的袭裹,我仿佛失去了知觉,良久,良久……

      小芳在信上没有抱怨,没有指责,相反的是只有对自己的谴责,她认为自己做事太过孟浪,为我带来了拖累,她理解我的处境,她不能成为我的羁绊,她尊重我的意见并同意我的决定,但她不会因此改变对我的喜爱,她会好好地生活并等着我,只有当我结了婚她才会结婚。就着油灯,读着小芳的这最后一封信,泪水“啪哒、啪哒”滴在信纸上,心里的酸楚不能尽言,这封信早已浸透了小芳的眼泪,现在我的眼泪与小芳的眼泪汇在了一起,字迹也变得更加模糊起来。小芳,我对不起你,我辜负了你的一片深情,你的善良和关爱我会深深铭记。

      在水库工地,我开始了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在这里,我与众多同学相会在一起,也结识了更多的朋友,新的天地正等待我的开辟;在这里,火热的劳动场面和喧嚣的集体生活激发了我张狂的个性,每天的欢歌笑语和酒肉穿肠消除了烦恼与疲惫,“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感觉真是酣畅淋漓;在这里,小芳的身影在我眼前渐渐稀疏起来,同小芳相处的记忆也正慢慢淡薄,对小芳的思念就象一阵雾,不经意间它就消失在了春天的空气中,消失在了工地的石块与泥土间,小芳送我的鞋垫先是传递着温暖,后来也慢慢地遗留在了工地上,消融在了草丛间。

      几个月后,听说小芳母亲作主把小芳许给了川西坝子的一户殷实人家。一年后,我因太过张狂被水库指挥部开除回队,见着小芳时已没了过去那种眼神和过多的话语,感觉已和普通人没有区分。又过了几月,水库移民开始,我随全家迁到外乡,这时听说小芳也出嫁了。又过了大半年,我离开家乡开始了军人生活,四年后复员进了工厂,紧接着是结婚生子,整日为养家教子而忙碌,生活逐渐趋于稳定与平凡。

时光如梭,岁月无情。我已从当年的少年走过青年、壮年,渡过中年,现正慢慢向老年靠拢。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虽然炼就了我坚忍不拔的性格,但事业的平庸和生活的平淡却使我早添华发。记忆虽然也开始减退,但总有些事无法忘记,总有些人时常在心头萦绕,随着时间的推移,往事也愈来愈清晰,青春年少时的经历就象连绵不绝的映画,时刻浮现在眼前,说是“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也不为过矣,真是:怀旧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上世纪九十年代后半期以来,工作、生活轻松了许多,心境也放松了许多,我决定重拾旧日的记忆,把中断的友情连接起来并延续下去。故人一别几时见,春草还从旧处生。十年来,我多次回到简阳家乡,在战友、同学中串联,实现了战友、同学的多次聚会,但当年插队的农村却依然未能成行。我时常记起小芳在我眼前跑掉的背影,时常听到小芳与她母亲争执的声音,时常浮现出小芳疲倦的面容,我心中更时常呼喊着:小芳你在哪里?!

      2006年国庆大假的一天,也正是中秋节的前夕,我携妻踏上了离别30余年农村的路,回到了我当年插队的队上,回到了留有我美好记忆的地方。然而,现今的生产队已是物去人非,原来的平坝已被水淹没,很多熟识的人走的走,死的死,外出打工的打工,整个生产队冷冷清清,死气沉沉,只有两三个农人在田间里忙活着,我想像中的那种人们奔走相告,热闹拥挤的场面竟然没有出现,这多少让我有些失望,让我在妻的面前有些挂不住。当我们来到当年我作业组长的家里时,得知作业组长夫妇已搬去镇上,他的儿媳并不认得我,好在周围邻居家的几位老人还认识我,听说我回来了,赶忙过来与我相认,我同他们拉了一会家常,问起了队上和一些人的近况,随即丢下一大堆东西便与妻乘来时包租的船去了镇上。晚上,我找着了作业组长的家里,看望了已半瘫的作业组长之妻,临走时向作业组长打听到了小芳的下落。原来,小芳早也已搬至镇边居住,平时靠做豆腐谋生,并非象传说中的嫁去了川西坝,我决定另抽时间再来探寻小芳。

      2007年春天的一个假日,我孤身一人再次来到了三岔,到得三岔的第二日,我便由一位战友陪同前去寻找小芳。当天三岔正是逢场日,我们逛遍了农贸市场,在卖豆腐摊前往返驻足,没见有一个人有与小芳相似的地方。我们走去镇边,逗留在一家做豆腐人家的屋外,见一位50多岁发福的农村妇女正蹲在屋内院落里洗衣服,我正在猜测时,那位妇女起身端着木盆走了出来,她顺手把盆里的脏水倒在屋外的沟里,看了看我们二人一眼,还没等我发问便转身回到院内,并随手掩上了院门。从这位妇女的身高和脸型看,与小芳有相似的地方,但有着许多皱纹的脸与发福的身材怎会是我所认识的小芳呢?决不会是的,我心中肯定地回答着。在返回的路上,我问战友:三岔还有做豆腐的人家吗?战友说,他就知道只有这一家。于是,我决定不再寻找小芳,我不愿见着的小芳是一个只知做家务、带孙子,衣衫不洁、满脸沟壑、臃肿平庸的农村老太,我愿小芳的倩影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我愿小芳的清纯与可爱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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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12/1     写于 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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