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工程”转包记（李双稀奇事）

髯翁

喋血“工程”转包记

某建筑公司王总经理，白面书生模样，近来总爱蜷在床上半睁着眼。其实他很想睡了，却莫名其妙地弄丢了瞌睡，必须等它们赶回来。一天，他找到手下的包工头陈某，令其呼朋唤友，帮忙“做掉”仇人，出人头费两斤百元钞。陈某不敢干，又贪图金钱，只好把肥壮的身子陷进沙发里，苦思冥想：发财的事，想尽可以想，梦尽可以梦，但杀人的买卖我不做。不过“利润”还是可以赚的！他稍稍做了额外的休息，把心完全放回心窝里后，才出门将刚接手的“工程”转包给了某小公司的包工头张某，出人头费一斤半百元钞。张某胖而矮，是个胖胖的小矮子。他也不敢干，又贪图金钱，只好躺在床上苦思冥想：发财的事，想尽可以想，梦尽可以梦，但杀人的买卖我不做。不过“利润”还是可以赚的！待要起身行动，腿却不听使唤。他以为是腿还睡着，便捶了几下腿，说：“我要起床去办事，你不能睡了。要睡晚上睡。”腿还算听话，果然就醒来，配合张某忙了半小时，将刚接手的“工程”转包给了另一小公司的泥工组代理组长易某，出人头费一斤百元钞。比起王总，易某很黑；比起陈某，易某很瘦；比起张某，易某更矮。他同样不敢干，又贪图金钱，只好坐在枕头上苦思冥想：一斤钞票，让我去杀人？有钱难买鬼推磨，我没有那么傻！不如把“工程”让出去，收点“转让费”算了。很快，易某将刚接手的“工程”转包给了老朋友赵烂眼，出人头费半斤百元钞。
赵烂眼是个高大威猛的穷光蛋，像是跟拉丹练过两手。他常说：“我要是抢银行，就先警告他们，‘统统不许动！钱是国家的，命是自己的’，一下就镇住了！”古人云：门内有君子，门外君子至；门内有小人，门外小人至。这天，赵烂眼正守着电视等女明星出来为他献艺，突然接到了易某转包的“大生意”，满心欢喜，当即把四个钮扣全解开，让衣襟像旗子一样地舞动，又吹着口哨去赊来一包红塔山，招待“财神”易某。一个人在自如状态下才会显出吊二郎当，他能不吹口哨吗？接着赵烂眼和易某像两国的外交部长似的，彼此客气地握了手，又让易某带着去认仇人。易某不认识仇人，只好与上家联系。上家也不认识仇人，又与上家的上家联系……于是，王总引陈某，陈某携张某，张某陪易某，轮番忙乎了好些天。易某暗里见了仇人，大吃一惊。原来这个仇人，正是赵烂眼。让易某收“转让费”指使别人杀人，他干；让易某收“转让费”指使赵烂眼杀赵烂眼，他没法干。这项“工程”只好停工，成了“烂尾工程”。
赵烂眼见易某不讲“诚信”，把达成“意向性协议”的“工程”又收了回去，致使“到嘴的稀饭化成水”，怒火中烧，扭住易某就算帐。易某吱吱唔唔，被狠打猛揍，终于揍出了前言不搭后语的口供。赵烂眼具有非凡的语言组织能力，很快把易某那一串结结巴巴的半截话从嗝逆声中挑拣出来，拼接出了完整的意思。也就是说，易某供出了张某。赵烂眼去找张某问罪。张某见惹祸上身，便放弃“中介费”，供出陈某，求得了“宽大处理”。陈某很快又供出了王总。
赵烂眼愤怒至极。这一次，愤怒没有出诗人，而出了犯人。他在角落里逼住王总，说要跟他谈谈。王总在接住对方目光的那一刹那，感觉自己像猫，赵烂眼像武松，立刻脑子空空，眼睛空空。他问：“谈什么？”答：“谈消灾费！”王总喘着气，明白机密已经泄露，又问：“多少？”答：“就按你定的价，两斤钞票。我马上走人。”王总直摇头。赵烂眼说：“那就按陈×定的价，一斤半。”王总还是摇头。赵烂眼说：“那就按张×定的价，一斤。”王总依然不干，并外强中干地耍弄阴谋诡计：摩拳擦掌，期望多磨一次拳，多擦一次掌，对方便会误以为他正在增加着力量和勇气。可惜对方不睬，他就番驴无技了。结果是拳越磨，心越怯；掌越擦，胆也小。
磨来擦去，赵烂眼便发了火。他把王总夹在怀里打，打得全身痕摞痕，最后降至易某定的最低价：半斤钞票。王总早就明白给了钱还是会挨刀，一切话都是多余，于是镇定地抛弃了摩拳擦掌，只把脸敞给天，眼角闪出倔犟不服，却又无可奈何的痛苦的光。赵烂眼等待了片刻，发现对方的姿态与神情表明一颗心已离这儿很远很远，终于恼羞成怒，把头挂在胸前甩来甩去地大吼道：“是你逼得我没有退路了！我是杀人都不眨一下眼睛的人！”王总说：“我是你的刀杀来时，也不眨一下眼睛的人！”赵烂眼猛地甩出一个大嘴巴，把王总扇得转了个圈，又砍烂了王总的肚皮。鲜血流到地上，旋涡一个套一个。怪的是王总倒下后，居然面目祥和，眼睛眯细，嘴角上翘，蔼然可亲。不知是源于视死如归的大无畏，还是源于躲开了麻烦事的大解脱。不过他的鞋子掉了一只，露出了臭脚。那种脚，简直不像总经理的脚。
赵烂眼被捕后，开始还很顽强，不久就被逼出了口供，一层层供上去，致使七长八短一串同案犯悉数落网。在法庭上，烂兄烂弟们都哭了，一哭就用手捂住嘴，只让悲酸催促泪水，旋转着落下地来。唉，男人若是赢了，一个个都是堂堂汉子，神气活现，连肚脐眼都会放屁；若是输了，则比女人更加输不起，恨不得将脑袋永远夹在胯裆里。
至此，这项由建筑公司王总经理亲自策划并摇控实施的喋血“工程”，终于全面“竣工”。

（补白：本文绝对真实，欢迎对号入座。）载于《成都晚报》

金家店的背篼

这个工程转包，我不敢接，本文绝对真实，欢迎对号入座:p1 (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