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情人。 我有一种苍白的幸福感。尤其是知道今天过得还行,可以聊着天,边工作着等天黑。我就会出现这种很多人看来低端而庸俗的幸福。我知道很多人跟我一样,有着大城小爱的情节。有着让人怜悯的简单愿望。 其实跳出自己看别人,怎么看怎么可怜。当别人跳自己看你的时候好像也是彼此彼此,我们不用去感慨广州服装流水生产线上的女工劳累可怜。这就是生活,我们都是产业大军的一员,在老贾的镜头下,没有等级没有阶级,我们平视自己和别人的幸福。挣钱吃饭,灵魂挣不脱肉体的羁绊,生病生很久,躺在床上无人问津。我们孤独地活着,靠着生命中偶尔出现的一点温存告诉自己活着还有点价值。 在我们平静麻木劳累的生活里,我们形成社会的一环。
在光鲜的广州街头,高端的范思哲和迪奥店里。摩登男女喝着红喝,分析着LV的哲学含义。他们能够知道其实这出自于中国代加工。 镜头转回流水线上的制衣女工,流火的广东夏天,无力的风扇,我们的摭羞布一块一块的由她们加工成形。包括神明般的LV,它就这么讽刺而山寨地混入于高级成衣市场。在成堆的衣服中,有一个品牌在最后悄然林立:EXCEPTION(例外)。
黄家驹的《情人》这只温柔的歌,唱给我的衣服的制作者,尽管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是这千万张脸中的几张,想到我的衣服经几只手抚过。 我觉得岁月有了点人性。
二、無用。珠海状态服饰,主打EXCEPTION(例外),中国首个原创独立品牌,傲立于时装之外。衣服还原到功能本身。“采取手工制作,就是为了保存一份情感,手工的过程有故事,不是喝了就丢的空杯子,比如你甚至不知道,这只杯子出于谁人之手,之所以沦为一次性用品,就是因为手工的省略,工业生产的泛滥。而手工制作成本高,时间过长,所以我们只好拿一部份让她们流放主流市场。”这是设计师的生存之道。设计师,在中国想必就是裁缝。现在我们很难看到。 2007年2月25日,巴黎秋冬时装周上,马可把全手工缝制的“無用”埋进土里。让巴黎街头的平民充当模特儿,每个人脸上绘上土色,穿着泥色的衣服,站在昏暗的灯柱上。一种有关于历史的厚重扑面而来。原来,手工真是传承的,有记忆的。我们望向土色的人和衣,记忆流回到天地分离的那一刻,手工与天然,承载太多记忆,重到喘息。我们都是随风的种子,破土生长,人的灵魂之初大概就是这样,混沌,单一沉重,有关桃红柳绿,是后来我们赋于生命和及摭羞布的颜色。在生命的最初,我们都是天与地的儿子。
这是马可的愿望和情节,我们无可厚非,衣服要不要这么肤浅?在快速的工业时代里,大概我们真的这么肤浅,既然让流水线泯灭了手工的温柔,我们只能用行为艺术去怀念。有一种东西会让你热泪滚滚,有时候不是什么感人之事,有可能只是一株破土的小芽。
马可,我们都知道你的情怀,很多人认为这样有丰满的生活质量来谈手工是一种奢侈。其实我们知道这也只能是一种不痛不痒的情怀。
在这个熙熙攘攘的人世,因为饱含深情,所以在这又痛又痒的世界里,一切無用。
老贾,也只有你们几个人,还在坚守着这种无望。
三、生存。 我很庆幸能在第三部份及时把话题捞回来。
前面我们说到品位,说到大牌,说到例外这种中国独立大牌,说到“無用”这一向浑沌致敬,我们统一谈的,其实都是品味。在我们能稍做喘息的时光里,我们可以谈谈品味,做一些对中国社会阶层迅速分化的剖析,即在中国即将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奢侈品消费国的同时,对于大量处在社会底层的劳工来说,活着才是唯一的品味;对于连基本的生存都处在挣扎中的人来说,奢侈和高尚,是最无用的。 镜头来到山西汾阳。贫穷的矿工去补裤子,拿不出三元钱。
矿工的妻子鲍牙,只知道傻笑,穿粉色衬衣,她说她老公以前其实就是裁缝,后来做不下去了,就去矿上当了工人。后来老贾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插了进来,他问为什么原裁缝会转行。原裁缝说:那年我去汾阳买套西装30元,我去做套西装的话手工费就要40元。我肯定去买一套吧?如果我有钱,我会买一条生产线,开一个厂,这样我就可以继续当裁缝了。 老贾问你认为你妻子穿什么好看?矿工憨笑了半天说了句:在我眼里她穿啥都好看……
看吧,你知道为什么中国裁缝后来会慢慢消失?在加速前进步伐的同时,在生存举步为艰的同时。我们那承裁温情的手工,就这样消失于历史的河流。、
老贾借服装说事到此为止。
后来我们看到才爬出煤矿的工人,跟黑夜一样黑,像是土里生产出来的混孩子。与前面的法国平民模特儿们遥相呼应,一个是用油彩绘出厚重,一个是付出生命让生存不那么厚重。在广州街头的高级成衣店里,光鲜男女们谈 衣道,在用立白洗洁精也洗不干净的被煤同化的肉体面前,穿与不穿又有什么关系?
品味与高尚,此刻真无力。
我希望他们知道,我也希望我们明白,在我们侃侃的同时,这群人,才是支持着我们那基本的生活的需求。我们在大街在光鲜亮丽,他们在煤矿里不知天日。我们只能说是命。我们只是希望:生活的基本需求,我们可以用劳动换,我们不要用命去换。
我们只是这么希望着。
老贾是一把钝刀。
四、世界。 三段式述事完毕。服装借位,老贾一般这么干。
重看《無用》,源于燕山雪让我保全一只老樟木箱子和一只老的闹钟。现在它们在我的房间里安然无羔,静待时光一如既往的流逝。
下午的时候,我带着耳机走在金黄的夕阳里,肖邦的《新世界》轰得我头晕脑胀。突然很想悲怆的内牛满面。我觉得这老家伙,一点都不像在颂扬。根本就是在发泄。 最后把脸仰着45角,特二。逼地让那阵伤心过去。
因为我觉得这一点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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