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在回忆时总爱以十年为一个时间结点,也可能是因为某部电影台词的流行,三两老友把酒畅谈时,难免有人故作深沉状: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我也总爱头望望,可我的眼睛总是要望向十年前的……再一个近十年前——1996年。那一年,我从小学升入了初中。全简阳的小学毕业生,在家长的带领下挤坐在简阳电影院,观影席光线昏昏暗暗,舞台却被照得雪亮,学生们分批次上台,抓砣砣儿分学校。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一个小孩子学业上的第一个选择,不是自己做的,是采用了一个近乎于儿戏的方式“被选择”的。一双双小胳膊伸进一个纸箱箱,像摸奖一样去触摸自己的未来。观影席中的家长们的眼睛在昏暗中闪闪发光。 当时在大人的熏陶下,我很想摸到简中,因为传说中阳安中学的街娃儿太多了,剐钱的,耍朋友的,反正尽是不学好的,反观简中就不一样了——重!点!中!学!我想象中的简中充满了学术交流的氛围,到处都是手持书卷,温文尔雅的学长学姐。用现在的话说,两个学校,一个充斥了学渣,一个随便站出来都是学霸。 但根据墨菲定律——“不想来啥就偏来啥”,我终于还是摸到阳安。从台子上下来,我老成地安慰我妈:表担心,学习这种事关键还是靠各人。然后我就背起包包上初中了。 初中有两种班,一个叫快班,一个叫慢班。所有的学生在入校之初,又根据成绩被做了一次划分。我为自己能进入快班而沾沾自喜。初一半期考试,全班第六名,还可以嘛,结果期末考试,直接掉进20多名。我的身体和心灵均遭受重创。(当时遭我妈打惨了)。初一就反应了我读书不得行的事实。今天可以大胆的承认了,我确实是属于很认真努力,但学习就是不得行的人。相比那种天天都在耍游戏,看小说录像,然后成绩也不得行的那类同学,我们这类型的更悲伤。 初中时,我第一次有了闺蜜,当然,那时候还没有闺蜜一说,比好朋友更深一层的关系,统称为死党。天天一起上学,放学,买《当代歌坛》,一起争论王菲和王靖雯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喜欢过范晓萱,她的歌我们都会唱。最迷的电影有周星驰系列和《东成西就》,我们的乐趣之一就是神还原电影中的台词。虽然天天见面,我们还给对方写信,做贺卡。我们的友情也遭遇挑战,就是第三者,以及第四者的插足,然后有眼泪和道歉,说好要做对方的唯一。现你在英剧里看到的基情算啥子,中国女娃之间的感情才叫你爱情友情傻傻分不清楚。 男同学们在干啥子呢?刚开始都在打篮球、踢足球,争相传阅的杂志是《足球俱乐部》,热门的有游戏是“彩京”。然后在进入初二的一瞬间全部变成“色狼”,他们已经先于生理卫生课前掌握了……额……很多知识。后来在某次同学会时我提出了这个疑问,有热心的男同学解答道,班上的**和***家里有很多爱情动作片啊,一有机会,班上的男同学就聚众看片,所以……好嘛。这就是我们那一代人接受性教育的渠道。 男生女生之间的氛围逐渐有了变化。递小纸条,尾随,课间借上洗手间的机会穿过楼道偷看隔壁班的,心里藏着喜欢的人,连呼吸的空气都充满了温柔的气息,只要ta在,眼睛在看世界时都自带lomo滤镜美到不真实。然后老师们在这气息里不能平静了,开了一次主题班会,意味深长地说:有的感情,很美好,但你们现在应该把它先放进冰箱,等你们长大了,时机成熟了,打开冰箱,如果美好还在,你们就继续。老师的这段话说得很好,以致我现在都还能基本复述。可是,老师……爱情不是你想冻,想冻就能冻啊…… 那,开篇说到的街娃儿呢。街娃儿还是有的,不过街娃儿除了聚众装酷讨论古惑仔系列影片,偶尔剐个钱,追各年级的班花外,也好像没干出太多实质上伤天害理的事。中学里有个部门叫政教处,和街娃儿势不两立。 传说,很多时候只是传说而已。 阳安和简中之争,毕竟都是年少不懂事,在脑子里臆想无关痛痒的战争。 灯光球场、空分公园、利民桥书店,哪一处都有我们的身影。 灌篮高手、足球小将、水冰月,那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二次元。 十五岁时,我离开了简阳,去到太原、重庆、内江,尔后在成都定居,一晃三十有多,其中平均每年回简阳的次数10根指头数得清。新城变化日新月异,全然是陌生的模样,老城变化亦然,很多记忆中的地方已经不在了。有时候,我会特意步行,走过滨江路、政府街,翻过利民桥去看阳安中学,学校学旁边还是有文具店、药店、小卖部,排列布局的方式和印象里没什么两样,街道两旁的梧桐树依旧这云蔽日,隐藏在暗巷里的电子游戏铺子被网吧代替。一群群的中学生穿着松垮垮永远都不合身的校服,嬉笑打闹路过身边。 手表上的指针像是没走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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