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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这代西路厂矿子弟心里绛溪河的亲切感远胜于沱江。年少时光屁股扳水的快乐,凝固了那一段难忘时光的长恒。一度许多年都没有去那里,或许人越长大有些路也会跟着变远变陌生,即便当初的熟门熟道。偶尔梦里会神游一番绛溪河,划一划平日里驾驭不了的渡船,抓一抓石缝中藏的较深的螃蟹,醒来多半汗水盈盈。谁曾想到有一天我会搬到距离河边那么贴拢的地方,让自己的中年随时直面过去的青葱,近在眼前,触手可及。我想,是时候回去看看绛溪河了,试着去那里找一找旧时的情怀与今日的翻新。
当年川拖厂二区食堂的那条小路是我们去往绛溪河的必经之地,曲曲弯弯的路旁满是李子树,树枝端大个儿的累累果实,实在太诱惑年少的饥肠了,胆大的会悄悄地摘几个,我却不敢,害怕农民伯伯的“取重”。如今前往河边的通道是阳晨F区外围的那段阶梯走廊,由长梯顺下估计就是当年的李子地,可哪里还有果树的身影呢?四周当当地声响提示着人们这里早就是房地产开发商的“殖民地”了,过客到此唯有加快步伐的份儿。“哦哟,绛溪河怎么变窄了?”有些犯嘀咕的我,搭眼看去对面的水域已经没有了岸边,汪汪的河水直接吻上了青绿的树杆,一点也不含蓄。我脚下的这片正修着一条市政景观便道,蜿蜒地向空压厂方向延伸着。水泥铸就的人工景道在缓缓前行,风轻水软的绛溪河却不太看得见流动,莫非枯水季节在此常驻?
不得不说眼前的这条绛溪河与我印象中的稍微有了些出入。看看河边钢筋森林般的高楼大厦,参差有别,纵横错落的昂首耸立,完全一个山城重庆的参差格调,那山水楼层对应的梯级层次,活生生地把绛溪河演化成为了嘉陵江,或许这也算一种与时俱进的壮丽美吧。而建筑物旁边的河域怎麽也不太美的起来,建筑污水倒灌河中,垃圾,杂物,零散的水葫芦等布满水面,如此的脏乱差真有些像某作家笔下的印度恒河。岸边的人们还敢在这里游泳戏水么,这就是传说中的“成长代价”?估计还是应该把它归为一种暂时现象吧,距离建筑物不远处的河水相对倒是干净了不少。
扑哧扑哧,几只白鹤笃悠悠地回翔在绛溪河上,这一意外穿插,居然搞得我有些意乱情迷,真没有想到河边还有这等仙物,当年我还真的没有看见过哦!正当诧异中,对岸一条小船徐徐向我这边划来。划船的竟然是一位60多岁的太婆,她不慌不忙的沉着架势不由让我想起了老电影【渡江侦察记】里的女游击队队长。顺着她来的方向我发现对面竹林边还半掩着两艘带顶的机械渡轮。和我们那会儿“野渡无人舟自横”的小木船不一样,渡轮有十几米长,每天往返这三十米左右的河道好几次,接送山坳坳里的孩子到对岸川拖小学读书。据说十几年前开发了这条线路,大大地方便了河边的小朋友,他们再也不用去往较远处党校弯里的绛溪小学上课了。渡船也有正规编号,看得出是当地政府的体贴所为。
在绛溪河边转悠了半晌,若有所思的我始终也没有找到小时候在此游泳的准确地址,变化有点大哦。那时候,河的这边是一片乱石草地,我们一般都把衣服裤子扔在地上(那年代哪有什么游泳裤),赤裸裸地就向对岸冲去。最搞笑是有回被爸爸“竹笋炒了肉”,脱去裤子刚刚踏进水里,就引得小伙伴们一阵取笑:斑马渡河了。河的对岸当时是一片延伸的沙地,双脚踩上去软软的,如同歌里唱的“一个脚印是笑语一串”那般,绝佳戏水打闹发挥想象的好地方。撩水战,扔沙包,狂蹦上河边闲置的木船划啊划,尽情放开地疯癫吧,我敢说现在条件再好的小朋友都没有我们当年野玩来的HIGH。
虽说是疯起耍,也是要分地盘的,如果说我们空分厂的孩子处在河段中游的话,那空压厂的孩子则占据着河道的上游,下游为川拖厂的孩子所管辖,相互间并不来往,江水不犯河水,各自游得欢。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彼此那样HIGH玩危险性也非常之大(曾经发生过不测的事件),我们小伙伴里大约一半人不会游泳,好在探出一处较高的地势可以勉强走过,我一直就是这样“摸着石头过河”的。印象比较深的是有一次,我一个人神戳戳地跑到了这里,叮叮咚咚地就跳下了河,那次可是在涨水啊,走过去的时候水在肚子上,回来时水已经到了胸前,踏错一步都有生命危险。我却并不害怕,因为这面岸边坐着一个钓鱼的小老头,我相信如果有事情他肯定会救我,真的太天真了,想想都有些后怕。当年我们去绛溪河游泳是上不得台面的,一旦被老师和家长发现了定会遭到严肃处理。必须承认我曾经当过一次“叛徒”,莫名其妙地就把隔壁黄哥的妈妈带到了河边寻人。黄妈妈是成都人,当她看见绛溪河那层层银波时几乎尖叫了起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为此,黄哥记恨了我很久,背后骂我是个令人讨厌的“王连举”(电影“红灯记”里的叛徒)。当然现在的小孩子是不会去那里游泳了,至少那些青涩的泳技差的厂矿子弟不会去了,四处建起了漂亮的泳池(空分厂游泳池等),足够给孩子们提供活力与生命的双重庇护。
当我踏着返程的节奏开始往空压厂方向上坡时,身上真有些冒毛毛汗了,其实走的并不算快。站在南环线加油站旁,由不同的角度再回头展望绛溪河那段L型的河道,终于隐隐约约寻到了孩童时游泳位置的大致轮廓所在。。。时光荏苒,往事如烟,当年我们在那里的活力撩拨,如今已经换成了山坳间大兴土木的机器吼鸣。坡上水泥搅拌机腾腾作响,运渣车一个接着一个,一派尘土飞扬,沙石滚滚的繁忙。而相邻不远的河边居然也安坐着一些醉心垂钓的“姜太公”们,好一幅动静相融,今古穿越的画境,若不是亲眼所见怎可肆意想像。如果说当年的绛溪河比较原生态的话,那今日的绛溪河就真的有些后现代了。正在思绪飘纵间,远远的河道里突然又荡来一条小方游船,翘首望去船上共有三人,两位太婆和一个小孙子。她们穿着救生衣踏着脚浆悠悠然地荡着水花徐徐前行,看那架势像是人民公园里来的,“跑得好远哦!”我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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