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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24 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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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不知昏迷了多久,一阵嘹亮的号声将小凡唤醒。朦胧中,他以为是做梦,可当声声军号再次涌入耳鼓时,他终于清醒过来。对,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军营晨号。他顿时热血沸腾,喉头一哽,泪水流了下来。几天来的归国经历,象电影镜头,在眼前一一闪过。眼下,只要过了这道国境线,就到“家”了。他胜利了,终于战胜了伤痛,战胜了饥饿,甚至战胜了死神,把连长“带”回来了……
想到这里,他一咕噜爬起来,可没等他站直,又重重地摔趴下了。他虚弱得已经站不稳了。
连长就躺在离他几公尺远的草丛中,小凡咬紧牙,一点点挪到连长身边……他看见连长那三天来一直大睁着的眼睛,已经安详地闭上了。
小凡知道此处非久留之地,越南边防巡逻队随时会出现,如是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他想一人先过国境线,然后叫人来救连长,可他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一是怕自己走后,连长被越方发现,将遗体弄走,那样连长“回家”的遗愿岂不功亏一篑。二是怕我方的营救人员进入越方境内被他们发现,以此大做文章,挑起事端。想到那些有去无回的战友,他心里默默地说:“再也不能发生流血事件了……”想到这里,他不知哪来的劲,依旧用那根浸着鲜血的木棍子支撑着,将连长弄到背上,拼尽全力向近在咫尺的国境线移去。
晨曦中,有一个小红点在空中飞舞,他知道,那是一面五星红旗。红旗下就是……一步,两步,五步,还有最后……视线已模糊了,脚步每移动一下,心就往下沉一次。处于虚脱状态的他。此刻心里比什么时候都清楚,如不这样数着,很可能走不完这段路。他心里默默地喊着:“连长啊,你也再用点劲吧,我们…快…进…家…门…了”
当一轮朝阳从对面的大山后喷薄而出时,小凡背着已死去三天的连长终于跨过了中越边境,回到祖国怀抱,望着在晨风中猎猎飞扬的五星红旗,小凡迸发出毕生最后一点力气,大喊一声:“连——长——我们---回---国--了”随即象一座被狂风吹折的雕象,訇然倒下了。
当小凡再次醒来时,他已躺在了一间雪白的病房里。周围是模糊晃动的人影儿。他下意识大叫一声:“连——长”这时只听有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儿说道:“终于醒来了”小凡后来才知道,从被发现到被救至今,他已昏迷三天三夜。当医生护士为他剥去那身沾满脓血,泥土,破烂不堪散发着各种气味的“军装”时,在场的每个人都掉泪了。因为衣物早已和伤口紧紧粘在一起,只得用剪刀将衣物剪碎清创治疗。
五天后,在云南麻栗坡烈士陵园,十七岁的通讯兵———曾小凡带伤参加了连长悲壮隆重的葬礼。前来参加这次非凡葬礼的还有闻讯赶来的附近百姓。他们都想看看这个如此重情,舍生忘死将死去几天的连长遗体背回国的十七岁少年是什么模样
烈士陵园上空布满阴霾彤云,将墓地笼罩在一片肃穆之中。四周小树上拴满的小白花,使整个墓地气氛更加悲伤。胸佩小白花,臂戴青纱的小凡给连长默哀完毕后,悲痛地大喊一声:“连——长,我给你送行来了……”说完用缠着纱布的手指猛地抠动板机对天鸣枪、奠祭英灵………
喊声,枪声,哭泣声,声声不息地回荡在墓地上空。一幕亘古罕有的撼天动地官兵生死情深深震撼了在场参加葬礼的每个将士、百姓。葬礼完毕,连长那年青的妻子泣不成声地让六岁的儿子给小凡重重叩了三个头,以谢他千古情义,在场将士无不为之动容……
事后,曾有记者问曾小凡,连长死了都三天了,尸身都有异味了,你为什么还将他背回祖国,是否为报答他对你救命之恩?曾小凡答道,报恩只是一个因素,但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我不能让连长长眠在别人的土地上……我答应过他,一定要把他背回祖国、让他见到自己的亲人。记者又问,毛泽东的儿子——毛岸英不也永远长眠在朝鲜的土地上吗?曾小凡平静而从容地答道:不一样。我们连长是普通人,假若我不将他背回祖国,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除了我和他的亲人外,还有谁能记住曾有一个昆明军区驻滇某部、野战二营七连连长——王钢曾战死沙场后,长眠在异国的土地上。我是要让连长和那些在这次战争中为国捐躯的将士一道,无憾地躺在自己国土上。让来烈士陵园瞻仰、奠祭英雄的人们一代又一代的认识他,记住他,怀念他……”曾小凡反问记者道:“你知道什么是:‘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吗?”最后,曾小凡自言自语道:“如果可能,我会将我所有倒在越南土地上的战友背回来………”
一年后的一天下午,曾小凡带着酒来到连长墓前,他先给连长斟上满满一杯,然后告诉连长,明天他就要离开此地到石家庄步兵学院上学了,自己一定不辜负连长临终遗言,优异的成绩告慰他的英灵……最后,他又对连长说:“连长,安息吧!我一定会回看你的……”
残阳如血笼罩墓地。连长的墓碑与曾小凡的身影在夕阳中显得那样庄严,那样肃穆!!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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