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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红英
家乡的沱一桥沿沱江河往南，有一条小路，路两旁要么是杂草丛生的荒地，要么是绿油油的庄稼。路虽不太直，但沿河伸展，几乎没有岔道，纯属鲁迅“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的那种由人踩出来的土路。路上的行人不多，只有那些勤于远足的人，才愿到这里来散步纳凉，相对于热闹非凡的滨江公园，这里可以用寥寂来形容。
自从我选择了郭林气功这种锻炼方式，我就选择了这条宁静的土路。教我走气功的老师告诉我，走功时，什么都不要想，我可做不到。每天将近黄昏，在这条近乎风景单调而荒寂的土路上倘佯一个小时以上，独享生命的空间，呼吸夹杂着野花、野草、绿油油的庄稼散发出馨香味的浓郁而又清新醉人的空气，是多么的令人心旷神怡啊！心在自由地飞翔，思想如脱缰野马自由驰骋。
一个天空晴朗的夏日，当夕阳已快陷入西边凝聚着的绚烂的云缝里时，我才开始来到这里行走。不知不觉，已看不见鸟儿穿梭，蝶儿飞舞；听不见鸭儿呷呷的叫，牛儿哞哞的鸣，蚊虫开始恣意嬉闹。抬眼一看，睡眼惺忪的月亮已从东边冉冉升起，环顾四周，蓦然一惊，我竟成了这暮色笼罩着的土路上的一名独行客。更可怕的是在我前行的路上还站着一条大狗，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这令我想起了杰克•伦敦《野性的呼唤》中的那条野性、好斗、有时还有些凶残的似狼的大狗，在灰蒙蒙的月光下那凄厉、苍凉的长嗥。我毛骨悚然，畏葸不前，正在这时，从旁边的庄稼地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天都黑了，还不收功啊？”我如释重负地答道：“你也还没收工呀，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了，前面那条狗……”说着，往前一看，那狗早已没有了踪影，或许是听见了声音，或许是先前看到我奇怪的行走脚步而好奇，或许本想和我交朋友……。有了同类，心理的畏惧少了许多，我们一边攀谈一边快快地往回走。这是一个勤劳、纯朴的农妇，年龄约五十，由于长年的农作和日晒，脸上已有了明显纵横的皱纹，皮肤近乎古铜色，但和蔼的目光和着善良。我们几乎天天都要打招呼。这河边上的土地原是他们生产队的，但是早已卖给政府，他们也得到了补赏，还差不多都买了养老金，可以说，他们什么都不干也能生存下去。但是这些干惯了农活的庄稼人，就是闲不住，舍不得暂时荒在这里的土地，大多数都在他们原来的地上又种了菜子，他们说那是“懒庄稼”，一年只需种一季。只有她，在这片土地上一年种上三季的菜豆和一些蔬菜。最初，这里只有一小块庄稼地，大部分是杂草丛生、卵石遍地的荒地。不知从那一天开始，她孤身一人开始了这片荒地的开垦，常常是我到来时，她早已在烈日中干了好半天了，我离开时她还在那里。一段时间后，荒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茁壮的豆苗在和风中掀起层层绿浪。每天看到她孤身在绿油油的庄稼地里施肥、除草，从河里一挑一挑地挑水来浇灌，深深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她说一季的菜豆就能卖两千多元，我问：“就你一个人，家里人都不来帮你？”她答道：“男人在家煮饭、带孙儿，有时来一下，儿女都有另外的事做。他们都劝我不要做了，我闲不住，能挣一个是一个，将来淹水了，没地种了，还不习惯呢。” 土地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根本，土地上的人们始终对它怀有深深的眷恋。
冬天过后，这条土路没有了，庄稼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在热火朝天地修建的河堤。土路，原来我天天踩在它上面，没有太多地去想它，可今天当它不存在时，便有了一种深深的留恋之情。走在这混凝土轧成的河堤上，常常怀念起那条土路，更怀念与土路有关的纯朴善良的人。河堤的旁边是一条宽畅笔直的柏油路，路里面是开发商正在修建的漂亮住宅。为发展旅游业，河的水位将提高到三米以上，河床会变得更加的宽广，沿河还会修建不少亭台楼阁的景点，河里还会有好多的游船，城市会比先前更繁华，风光会比先前更秀丽。
写到这里，不禁让我想起了童年生活的那个小镇与县城相连的那条长长的土路。那简捷的乡间小路忽儿是岔路相逢，忽儿是浓荫蔽日的山间小道，忽儿又是满眼无边的田间小路，它原始而简朴，但总是让你有耳目一新之感，踩在上面，你便会感到脚踏实地。乡村美景带给你的恬静，让你情不自禁地为纯净的大自然称奇。那条我曾不知踏过多少遍的近二十里的土路，留下了我多少童年的往事。那时学校有时组织看电影，小小年纪的我们便会成群结伴，翻山越岭到县城的电影院，看完电影又原路返回；假期里在父亲上班的县城玩，周六等父亲下班时，天也快黑了，他还要带着我和弟弟赶二十里的山路回家。为了激励我们快快赶路，父亲常常把水果糖往前面扔，让我们去抢，我们也随之欢快地往前面跑；有一次，有个姓周的叔叔从部队休假回来和二姑见面，可二姑又去了县城，妈妈叫我给她带路，一路上，他给我讲关于部队上的趣事，当然更多的是打探二姑的琐琐碎碎，还给了一张崭新的花手绢，我一路上欢快地蹦蹦跳跳。刚走到北门桥就巧遇到了二姑，我给他们作了介绍，可二姑说他来晚了，她已答应了别人，我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失恋”后的沮丧。妈妈很为这事惋惜，说周叔叔既踏实又聪明。
土路就是这样由人长年累月，实实在在地走出来的，比起城市车马喧嚣的马路来，它更能体现人与土地的相互依存。想到正在建设的河东新区，它将缩短小镇与县城的距离，又会有多少土路被城市淹没，又会有不少乡下人变成城里人。
城市的不断发展壮大代表着人类文明前行的进程，也是人类聪明才智的集中体现。可是但愿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不要忘了连结人与大自然那原始拙朴的土路。不要忘了忙里偷闲走入乡村，步入旷野，到原始的土路上去尽情倘徉，体味一下草儿生长，花蕾初放，蝴蝶翩翩起舞，蜜蜂欢快地嗡嗡直叫，鸟儿自由地歌唱，呼吸一下空气中弥漫着的纯正的大自然的香气，感受一下阳光照射下的那些熠熠生辉的生命，让长久居住在喧闹的城市里的那颗世俗而浮躁的心境得以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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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5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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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5 16: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