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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髯翁 于 2010-1-9 19:02 编辑
20世纪70年代，我在四川省简阳县龙云公社蝴蝶村生活了多年。
村里有位汤大娘，是国民政府乡长汤德润（诬称“伪政府”、“伪乡长”）的老婆，七十来岁了，目力极佳，得闲，便坐在院子里的圆石头上耍跳蚤。她先扯下一根头发，挽好圈，然后从身上“摸”出一只跳蚤，理顺其腿，用头发圈拴住，接着提起发丝，仔细观赏。如果跳蚤掉了，一蹦而无影踪，那也无妨，反正她身上至少她孙子身上的跳蚤，取之不尽，随便“通缉”。一言以蔽之，耍得很认真，额上滚爬的汗，颗粒也比别人的大些。赏玩够了，她又解开发圈，将跳蚤放生。
一次她惹恼了孙子，那乳臭小儿就把手心里闷着的几只跳蚤丢进自己的怀里，道：“让你耍不成！”还去拍打她的手，帮助跳蚤逃难。
汤大娘曾告诉我：“跳蚤有六条腿，在前半身，后半身是一个大肚子。它们和人一样，有公母，公的圆，母的瘪；也有老少，老的黑，少的灰。”有没有双眼皮，她忘了说，我忘了问。
80年代初，我又回到了村里。
此前，汤大娘已经被“提拔”为政协委员，由“只准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乱动”飞跃为议政参政，隔执政也不远了。她花两万元买回了自己的老屋，雇用1949年前的长工回来当“长工”；还让小儿子娶了“长工”的女儿。总之，彻底复辟了！汤大娘整天忙于公务，认真得像个执政者，把一切芝麻小事都当成政治生活中的西瓜大事来想，来干，来抓，来做，来完成，活跃得只差“天上都印下脚板印”。但无事时，她还会耍跳蚤。只是，因为跳蚤几乎成为“稀有动物”，弹跳力又好，所跳高度达到自己身高的二百多倍，极易逃跑，所以耍过了，并不放生，而是养在瓶子里储备着，以供调遣消闲。
奇的是小东西们进了“监狱”，居然会抛弃和平，打起架来。是为了食品？为了爱情？为了信仰？为了解放全蚤类？莫非，它们的世界里也有三分之二的蚤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说不清。起先我以为是在亲嘴，细一看不是，哪里有亲屁股，或者亲腰杆的呢！有的跳蚤正腾挪着雄姿，与对手短兵相接，打得很骁勇，突然就扑倒在瓶底，英勇献身。跳蚤的嘴有多大呢？没多大；能咬死对方吗？咬不死。估计是咬起了红疙瘩，活活痒死的。
我把自己的观察结果报告给汤大娘，她沉思默想了好一阵，才说：“蚤和人是一样的。蚤多也为患。它们yingaizhao开协商会议。”满脸政协委员的表情，不晓得是不是说僿话。不过她当时穿着久违了的圆团子绸缎唐装，的的确确复活并飞扬了地主婆的神采。
载于《成都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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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9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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