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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小时候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干嘛又邹眉头,难看死了!!因为有人说喜欢邹眉头的人会忧愁一辈子,事事多操心!不过倒也真应了这句话,现在看来我实在是个容易操心的人。
老爸是搞建筑的,记忆中全家人都随着老爸的工程队到处跑,不知不觉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龄,可是因为报名太晚最后只能直接上了一年级,当然是在谎报年龄的情况下才得一实现的,还记得当时老师说七岁了还这么矮,老爸说她就是个小,长不高的,气得我牙咯咯咯的响,为什么我们说谎得到的下场就是“干笋炒肉”,而老爸说谎却是那么从容镇定,快点长大吧!!做大人可真好呀!!
刚上小学不久,自卫反击战的冲击波就辐射到我们学校,突然有一天班主任卢老师宣布一个消息:同学们,为了鼓励我们老山前线猫儿洞的解放军叔叔,请每人写封信,学校会选择写得好的寄出去,请大家认真准备!!同学们兴奋不已,老师话还没有讲完,一个个就拿出笔和作业本,其实那时才上二年级,好多字都是它认识我,未必我就认识它,不过这显然不能阻止我们的满腔热情,不会写的就用拼音搞定嘛,当然最后信有没有交出去我们不知道,但是没过几天家里收到了一封来自云南老山前线的信,写信的是老爸之前的一位徒弟,后来去参军打战了,在信中向我们讲述着他在老山前线的生活,每天在猫儿洞里连腰都直不起,吃得不好,整天在战濠里想念家乡的亲人,只怕自己会战死杀场(后来平安归来!)等等,看了这封信老爸一晚上都没有讲话,对于他的心中所想,是我和年幼的弟弟无法猜测的。
这时不得不向大家讲讲我的弟弟,在我八岁之前和弟弟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印象中有好几年他是在医院里度过的,我弟有先天性心脏病,发现这个病是在他一岁多的时候,从此全家就被笼罩在乌云中。记得有一次去拿衣服,发现老妈箱子里有一张独身子女的证书,问老妈才知道那时我一岁多的时候发的,后来生了弟弟后就作废了,看着堂哥每到过年就可领到的独身子女慰问品,心里不免对弟产生了埋怨。弟的脸一年四季都是黑紫色的,因为心脏病所造成供血不足,所以走几步路就叫累,四岁那年因为心脏病引发了脑脓肿,那时正值夏天,堂姐见弟去厕所很久未出来,就故意去吓他,发现他已经晕倒在厕所的墙边,我和老妈边跑边哭,把弟送到了镇上的卫生院,看着弟一直昏迷不醒,小小年纪的我突然有一种恐惧感,好象他随时会消失一样,后来因为镇上医疗条件的关系,几番周折把弟送到了成都的华西医院儿科,经检查是脑袋里长了脓包,必须开刀取出,后来在他脑袋里取出来三个象小鸡蛋的脓包,又一次的化险为夷让全家人更珍惜相聚的日子。好日子没过多久,在叔叔的生日那天也就是中秋节,中午大家正吃着饭突然弟口吐鲜血,大家急忙把他送到简阳的县人民医院,也因为此病历太特殊而医疗设备有限,被送到了华西医院。
华西医院儿科的医生戏称我弟为老朋友,我妈也为此付出了二、三年的时间在医院照顾他,现在想想当时老妈是怎样的心情去对待每天的生死离别,经最后医生的商量结果,弟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做心脏手术,因为这个时候的年龄是最好的时期,但是在做手术之前要做一个导管的小手术,医生建议不要全身麻药,怕用了太多之后影响大脑,老妈征得了弟的同意,据老妈讲当时把弟绑在手术台上,在大腿根部开一个小口插入导管,听着弟在手术室里叫得死去活来,老妈整个人全瘫在了外面的椅子上,最后绑的带子被挣断了,医生不得不采用全身麻醉,对于一个刚满五岁的小孩来承受这种痛苦,是否太残忍,二十年后的今天我回想当日,眼泪也禁不住流了下来,对于一个五岁小孩的求生意念是多少的坚强,就算是大人也无法承受的,为什么现在那多人因为生活的一丁点不如意而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放农忙假了,我正在土里帮忙挖红苕的时候,爸爸从成都回来了,并且带回了弟弟明天要做心脏手术的消息,再过几天就是弟弟的生日,因为那时候医疗技术不会象现在这样发达,所以这种手术已经算是高难度了,听说还请了三个外国专家会诊,爸爸专门回来把我带到了成都,如果手术万一失败也算是看弟弟最后一眼,我快步跑回家去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接着和爸爸赶到了成都华西医院,弟弟打着吊针睡在床上,看到我勉强的笑了一下,我眼里的泪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几个月不见的妈妈更见消瘦,第二天九点钟左右,病房里聚集了好多医生,围在病床旁边不停的讲着什么,弟弟在打了麻药后被推进了手术室,姑姑全家来了,一大家子在手术室外面没有说话,时间一分分的过去了,到了中午妈妈叫表姐带着我去随便吃了点东西,一直到了晚上八点多钟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全家人都站起来,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医生谁都不敢开口问半句,终于妈妈嘴唇动了几下才说出,怎么样?医生说一切都很好,但是要在监护室里呆几天,如果他能够过得了这一关,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听了这个好消息,所有的人都跳了起来。漫长的十一个小时,现在想来都不知是怎样度过的,那种焦急、等待是何等的煎熬。
弟弟在监护室的那几天,妈妈才有空和我说说话,她说为了弟弟治病,家里已经欠了很多钱,如果你弟能够活下来,那我们就很感激了,你要好好读书,为我们争口气呀!在弟做手术的前几天,外婆劝妈妈说:医生都说没有什么把握,我看还是不要医了,不如重新再生一人。这句话被弟弟听到了,他跑到病房外一下子给我妈跪下,求我妈一定要医他,他不想死。说到这里老妈已经说不出话来,为了这个病弟弟忍受着非常人所能想象的痛苦与折磨,妈妈说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给他医,如果医不好只能怪他命不好,高中时外婆去世了,因为这件事情我弟一直都无法原谅外婆。
也许是妈妈的爱及弟弟求生的意志感动了上天,弟弟终于能够从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妈妈说在医院里那二、三年,每天都听到隔壁谁的小孩死了,谁的小孩活了,好几次她都觉得活不下去了,是弟弟的勇敢支持着他,打针打到屁股肿了,每天妈妈都用毛巾帮他热敷,到现在弟弟的胸口和头上、大腿都有很多做手术留下来的疤,上帝保佑最后终于在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正因为如此弟弟读书之后比谁都更努力,因为有了这一段恶梦般的生活,促使弟弟走向了学医的道路、、、、、、
小学时光很快的过去了,升初中的考试记得是只考两门:语文和数学,成绩公布考了154分,初中是分快班与慢班的,不知为何我被分到了慢班,比我考得差的反而到了快班,由于老爸老妈在成都做生意,所以也没有精力去管我和弟弟这些事情。上初一已经是几个月了,老爸才知道我上的是慢班,气得跳脚并且说要去和校长说说能不能转到快班,也许是因为那么一点点的自尊与骄傲,我拒绝了老爸的提议,相信慢班也同样有成绩好的学生,但是这在之后得到证实,这基本上很难。
初中生活开始了,由于分到慢班,所以很多同学已经开始自暴自弃了,但是我觉得慢班也不一定比快班差,教语文的老师是从师范校刚毕业的周老师,虽然没有教学经验,但是她还是竭力想教好我们,由于一直以来我语文成绩都还不错,所以开学时我被选做了学习委员,正因为如此让我更加努力,可是由于慢班大部份是学习差的同学,上课总是很吵,老师由最初的无法管教,到最后的放任为之,现在想来如果当初老师不是那么轻易放弃我们的话,那结果肯定不是这样的吧。
妈妈知道我喜欢唱歌,且当时我的堂姐是在内江艺师学音乐的,经伯母介绍我去了堂姐的启蒙老师那里学电子琴,这是位对我一生影响很大的老师,记得刚上第一课,我兴奋不已的敲开了他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位慈祥但很开朗的老人家,坐下后他让我伸出手掌给他看看,然后说学琴不可以留指甲,你自己剪掉吧,到如今我也一直保持着不留指甲的习惯。
那年我11岁,对于在曹老师家学琴的十几个学生来讲我是年龄大的了,最小的只有4岁,是前城北中学校长的孙子,当别人已经在弹奏歌曲的时候,我才开始练习琶音、音阶,渐渐的我喜欢上了弹琴,那时一个雅玛哈电子琴至少要三四千元,老妈嫌太贵所以请曹老师给我物色一台风琴,没多久简阳师范请曹老师去给风琴调音,正好有一台需要卖,最后这台风琴被搬回了我家,在学校只有音乐老师才可以用的风琴,居然那么真实的摆在我的面前,后来去深圳打工后老妈把这台风琴卖给了别人,得知这个消息我整整一天没有吃饭,跟随了我五年的朋友就这样消失了、、、、、、、
初一很快过了,因为教语文的周老师实习期满,要回学校等待分配,所以暂由快班的班主任谢老师代课,谢老师讲课非常生动有趣,但是为人比较严厉,刚开始大家都无法跟上学习进度,毕竟基础不是太好,但是经过半个学期的努力,期末考试居然语文成绩平均都有60多分,这当然离不开老师的谆谆教导,但是同学们也真是卯足了劲,正当大家高兴的时候,学校又重新给我们分了一个新的语文老师,一个刚刚师范毕业的新老师,因为他讲课总是照本宣科,慢慢的同学们学习的劲也就淡了下来,也就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初三毕业考试很多同学连志愿都没有填写,只有我一人参加了中师考试。
当然这不是因为我的学习成绩就好,而是父母根本不知道我的底细,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去参加考试,记得中考的前几天,也许是因为太紧张的原故,不知怎样给感冒了,考试那两天拖着发烧三十九度的身体去参加了考试,这也给我考试结果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台阶。中考结束没几天,又要去内江参加艺体师范的素考,这个对我来讲不是很大的问题,整个县去内江参加考试的有35人左右,当时的带队老师是市招办的汪老师,因为文化课考得很差,按照之前的惯例素考不管多好都是不能录取的,考试项目有:试唱、琴法、普通话朗读、节奏、舞蹈等,但是因为对自己已经失去了信心,所以我并没有参加舞蹈的考试,汪老师还特意找我谈话,既来之则安之,你干嘛不考,以后不怕后悔吗?我说我不怕,带着不安的心情回到了家,过了没多久素考成绩公布了,我考了第六名,曹老师很生气的来到我家,爸妈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曹老师直接问我:你为什么没有考舞蹈,你知道吗如果舞蹈你考了那怕是得了2分,那你就可以上线了,今年教育改革只要素考及格就可以通过,所以就算你文考分数再高都没办法了,我一直站在那里不敢出声,老爸听了这些话急得拿着凳子就想打过来,被老妈给挡了回去。曹老师说:原本你是可以上的,因为简阳总的收5人,正取3人,委培2人,但其中有一个老师的小孩加了10分,所以分数比我高了1分,我就排到了第六,这是多么让人心痛的结果。现在想起来也许命运就已经安排好了这样的结局,这件事情也成了爸妈及曹老师心中永远的痛。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在老爸埋怨目光及老妈的叹息中,我深切的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在家里变成了一个局外人,也更象是一个罪恶深重、十恶不赦的人,无人理会,这时外婆病重被送到了人民医院,全家人也因此而忙碌起来,终于我可以放松一下,一个人在家里想着前程的渺茫,心底越觉得不安。坐在琴边,手指很自然的弹起那首悲怆的“妹妹找哥泪花流”,凄凉的音乐伴着一颗失落的心,居然是那么贴切、自然,甚至认为这就是所谓的合二为一的感觉吧,人生第一次打击就这样差点把我彻底击垮。
外婆也在那个多事之秋离开了我们,对于我来讲是没有多少悲伤的,只是看着妈妈哭天抢地,突然发现得再不表示一下是不是太对不起她老人家,不要说我没有良心,而真是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说实话和外婆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而且她已经病了好几年,这样的结局未免不是一种解脱,外婆出殡的那天,走在人群中象行尸走肉般,想想外婆家贴在墙壁上的奖状,这可是当时村里颁发给她的,外婆是那种做任何都要求完美的那种人,庄稼也是村里长势最好的,倔强、要强了一辈子,最后还是化为一掬黄土,人啊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吧,哭着出世即宣告着苦难人生的开始,笑着迎接生命,哭着送走灵魂,及时行乐这句话想想也确实很有道理的。
生离死别的话题太过沉重,人的最后结局终归是一样的,但是过程却是由自己去涂写,或许绚丽多彩,或许平平淡淡,但珍惜今日所拥有,才是最明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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