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吃大龙(李双) 老李家乡的应龙应虎是两兄弟。 应虎很倒霉。先是他的盲肠离他而去,后是胆囊离他而去,再是两颗门牙一次性离他而去。不久,他的前妻跟人跑了;他不知道跟谁跑,而后妻又还没有从别人那里跑来。虽说跑得了尼姑跑不了庵,但跑掉的尼姑她不要庵了。应虎开始痛哭。人们惊奇地发现,他哭着哭着,脸上渐渐长出了络腮胡子,三天三夜哭下来,便成为一个大胡子了。其间,哥哥应龙来劝,没有用;最后是嫂子来劝,说:“大傻瓜,快去洗个澡,睡个好觉,明天早上起来,到处都是女人,个个都比你媳妇强!”他才止住了哭泣。 一天,应龙去找弟弟,应虎偏不开门。应龙怕弟弟出事,便骑上了院墙。见应虎正在树下石桌边喝酒,喊他,不睬,只顾理顺复杂的大胡子。应龙跳进去,跑到位,想陪陪他。看到有两个菜,一黄一红,油汪汪的,太阔了,反而想让他陪陪自己,于是说:“一个人喝闷酒有啥意思,要喝就一起喝!” 应虎点了点头。应龙抓过酒杯,一口干了,又给应虎倒酒。应虎发了一阵呆,突然说:“杯子里放了毒药,你还不快去医院!” 应龙吃了一惊,看看应虎,明白此话不假,转身便大摇大摆地跑。半道上,毒性发作,纵身一跃,栽进田里,扭胳膊蹬腿,吹胡子瞪眼,很快死去。 傍晚,祸首应虎,以及被泪水泡肿了眼睛,淹红了鼻子,并且依然嗫嚅着嘴唇哼出歌唱一样的哭声的嫂子,同心协力为应龙收了尸。 不久,应虎家的坏事不出门,好事传千里:老李听说应虎和嫂子粘上了;用村民的标准来衡量,就是睡过真觉了。关系虽然是伪(四川话此处读“歪”——作者注)的,但享受的已婚待遇却不伪。还说嫂子起先有些忸怩,红着脸低着头捏了好一阵衣服边,可是应虎神情凛凛,把她的忸怩瞬间碾灭在萌芽状态。接着两人就斩草除根大扫除,开始公开同居。老李想:这就对了!也许歪打正着还赶了时髦呢!一男一女住在一起,就像近水楼台,也像河畔布鞋,不想得月,不愿湿鞋,必定是无能为力的。又想:乡村可不像城里的酒楼包房洗脚屋,前者本来就似一个萝卜一个坑,忽然多出一个萝卜来,也多出一个坑来,萝卜不顺便钻进坑里,坑不就势装下萝卜,除非是根不中用的坏萝卜;除非是个没有容量的浅坑!还想起了网上的话:男人一定要小心翼翼地活下去。一旦死了,就会有别的男人住你的房,花你的钱,睡你的老婆,打你的娃! 两三年后,老李回到家乡,再次见到应虎时,他早已经正式当上了嫂子地地道道的丈夫,并在应龙留下的房子里,慢条斯理、懒精无神地过着应龙留下的日子。脸上的胡子浓而密,不知像马克思还是像拉·······丹。两口子一律沉默寡言,彼此的眼睛好像玩着捉迷藏的游戏,都想从对方那儿捕获点什么东西,又都不怎么正视对方。应虎还打着极大的哈欠。老李猜想他们的话已经说尽,或者根本就没什么话可说。老李看到的夫妻大多数是这样的,他从心里怜悯他们。与以前的区别是,应虎的院子里种满了花。这在乡下,的确少见。不过`花`·瓣一律慵懒地张开着,像是正在全心全意地休息。老李想:爱花的有两种人,一是热爱生活的,二是被生活打垮的。应虎属于哪种人呢? 据卫生院的医生吴鬏鬏向老李透露,嫂子对应虎还是有些意见的,原因是一枝鲜花插进牛粪里,并没有理所当然地茁壮成长——她跟随应龙那么久,都过分地健康结实,而跟随应虎一两年,身体就垮了,具体地说,是糜烂了。老李感叹:是啊,同样是陪人··睡觉,差别还真是大得很呢。难怪有些家伙总在不停地喜新厌旧,恐怕道理就在这里,单单一句“流氓成性”,是说不通的。估计嫂子对自己婚姻中的第二次浪潮,没什么信心。唉,人人都盼望天上能够掉馅饼,掉进嘴里,可偏偏掉下来的都是铁饼,直接砸在脸上。天啊!疼啊!嫂子啊,就当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铁饼砸破了嘴,总得花钱包扎一下伤口吧! 又过了多年,有人通过电话把可靠的消息甩进了老李的耳里,说应虎出事了。原因是他喝醉后念叨是自己故意害死了哥哥应龙。他的前任嫂子也即现任妻子听到后,立刻翻了脸,原地跳了几跳,狂叫:“母老虎不怕公老虎!”狠狠薅下他的一把胡子,就到派出所举报了他。 后来的事是:派出所抓走了应虎,进去就被剃光了长发和胡子。他的前妻回来,抱着他的后妻痛哭了一场,共同深切缅怀了孝悌兼备的大伯和前夫,然后相偕离开了家乡。 应虎杀兄的事是蓄谋的?或是无意的?一时还弄不清。 载于《成都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