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八路”使用氯霉素 李双 姑姑李金蓉是镇金团结村的光脚板医生。我起床后,喝饱红苕稀饭,无事干,只好出门乱耍。有人喊我。是社员李起杠。他坐在田坎上,脚背红肿,上面的白点有一个小洞,稀鲊鲊的,灌(化脓)了,不肯收疤,在往外面涌脓。 我刚坐下,他说:“一包烟八分钱,今天我不吃烟了!”我莫名其妙。他又说:“老实话嘞,起去,嫑尽坐,帮我买一块(颗)氯霉素!”“啥子氯霉素?”“你给李老师说,她晓得。”说罢,递来一张草纸,但马上要了回去,撕给我一半,叮嘱道:“拿来包药。”又给了三分钱。我问:“你还有五分钱,明天又买氯霉素是不?多出来的两分钱呢?”我盼着他送给我买糖吃,可惜他不接话。 我说:“我不去红医站。有病人,害怕遭传染!”他说:“红医站是治病的,咋个还能得病?不得的!去嘛!帮个忙噻!” 我不好再推了。 到了“红医站”,姑姑正在给人打针。打针不叫打针,叫“锥勾子”。先给扎针的地方几耳光,抹点褐色水水,再高高地一针扎进去,针都看不见了。那人闭眼忍痛,鼻子缩短,短鼻子上全是皱纹,一张嘴歪到一边裂开,裂得很不规则,还滴口水。三个人都不敢看,一律把脸车到一边。隔一会儿,“勾子”挨锥的人就忍不住回头偷看一眼。 “锥勾子”锥完了。那人跛着脚慢慢走去。农民啊,都经得整! 我一说,果然姑姑晓得氯霉素。给了一颗,包好,包得方方正正的。 返回的路上,我打开草纸包,观看氯霉素。圆的,瘪的,比豌豆大;绿的,绿得很舒服!我晓得面上这一层绿,是甜的。看看四下无人,便把氯霉素丢进嘴里,使劲抿了一下,又抿了一下。不敢抿久了,吐出来,重新包好。走不了几步,重新拿出来抿,再包。终于抿到苦味了。呀,抿穿了!慌忙吐出来查颜观色。糟了,绿层几乎抿完了,依稀露出了白色。胸膛里咚咚地捶着,担心交不了差。认真地包,包得规规矩矩,四棱四线,和姑姑包的差不多。 李起杠还坐在田坎上。他打开小纸包,叽咕道:“咿呀,拐啰拐啰,受潮球!”没再说啥。从衣裳包里掏出半边破碗,一块鹅卵石,轻轻地硙(碾压)氯霉素。硙碎了,把药面面湮到伤口上,扯下很小一块纸,轻轻舔一下,贴紧,再缠上烂布条。之后,走了。 我嗫嚅道:“明天……多出来的两分钱……”他没理我。 目送李起杠远去。他走得很快,走几步,一下把痛脚举高,歇一歇,又紧走几步。太奇怪了! 隔了三四天,又遇到了李起杠。脚伤已经收口结疤,能够正常行走。氯霉素很抵事,可惜抿不到了! 我想,哦,氯霉素还可以这样用呀! 此后的几十年,至今,我遭了小创口,灌脓,生疮长疔,不必上医院,都比照李起杠的方法,使用氯霉素。推而广之,土霉素,四环素,红霉素,青霉素,先锋霉素,头孢……都可以舂成面面药,用以捍卫健康。于是酷爱胶囊,因为胶囊直接就是面面药。效果很好!且能镇痛。再痛的伤口,湮了药,很快就变得羞羞答答地痛了。让我省了不少事,省了不少钱。 多亏了“土八路”李起杠的怪招! 2010年7月8日午前腹稿于成都传媒集团 载于《四川散文》2011年冬季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