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1》是第六代导演王小帅的作品，整个电影4个多G，我下了一天整。据说这是王小帅砸锅卖铁拍的，一般在国际上得奖的电影在国内鲜有宣传，原因只有一个：穷。真正的艺术家都穷其实，张艺谋有一度是艺术家，后来就不是了。艺术之所有被称为艺术，必须要早点死。你看文森特威廉梵高的画就知道了。所以我想只有哪天王小帅不拍电影了，才会被人真正得知的。
当年响应毛.主.席（河蟹）的理论，军工企业迁于深山，分布于偏远的中国西南方的深山老林。这个就称为三线厂，我不是从这种厂矿长大的，但我也是可以堪称为小社会的国营大厂长大的。我认识很多哥姐辈就是这类厂长大的，比如我的小姨父。而且我的小姨父生于1962年，跟电影里的王憨差两岁，因为1975年，王憨11岁。如果你了解王小帅，你就知道，王憨其人就是他。这是一个硬性植入回忆的电影。
如果你是三线厂出来的孩子，这部片会让你眼泪婆娑的，当然了，感动你的肯定不是情节，情节其实是很平淡的，且平凡。不过能戳中泪点的往往都是那些平淡的过去，谁的一生又是天雷地火的呢？你又不是毛.主.席。与动撤民族大气等相比，我们更看重的，也能亲身体会的，是我那们那些过去吧。那些在野孩子的阶断，所看到的人的变故，性事的慒懂，悲伤的逝去，我们最终练得铁骨铮铮的不再脸红气粗。好吧，这并不是坏事，人贵在记忆，贱在嘲笑过去。
且说我在那个深山的记忆，时间是1991年7月，我坐着小姨父厂里的班车头次去姨父家串亲戚，我吐了个全车侧目到了那地方。一路上我妈都在指那些盘伏于绝壁的红红的小果，靓丽无匹根本没有看到过的野花。我努力支撑实在分分秒秒要吐的欲望高兴不已，一低头就看到紧贴于车轮的绝壁，一惊吓哗地又吐了。在那个嵌于深山的厂矿里，头一次听到来自祖国各地的口音，我这个小中华田园犬可谓大开眼界，走哪里都有吴侬软语和北方豪迈的朗笑，那个院里人人都知道老焦家来客了，人人走过来把我脸捏一下：丫头真水灵昂～～那天我吐得没了中气，在吃饭之前，睡在爷爷那张非常过时的床上，看着非常过时的装饰，闻着爷爷一阵一阵的纸烟味，我觉得有一种旧旧的安全感。再睁开眼，饺子上桌，邻居见来客了还送来了韭菜鸡蛋包子。后来我吃过很多这种包子，再找不到邻居东北吴奶奶的手艺。对了，小姨父家是河南的，后来我吃了很多奶奶做的火烧，现在奶奶年事已高，有时候也念叨：今年又没精神给丫头做火烧吃罗～
小叔叔还在读高一，那一年，跟着他我摘了很多野果，吃得牙齿全酸的回来，一般要拉几趟稀那肚子才消得下去，其实那时候我不小了，玩累了还是能骑在树叉上就睡着，小叔叔他们还必须得把我背回来，因为蛇很多。我看过山民小孩抓蛇，手脚麻利踩着头，另一手拉着蛇身用小刀一划，一挤，绿绿的蛇胆就出来，然后他们就丢进嘴里。有一次有个小男孩呈上一颗蛇胆以表爱意，我相当没出息的当场吐了，山里娃笑倒一摊，男孩十分尴尬。
走的那天早上，小姨父开车来接，早晨的深山冷得不可理喻，黑得像自己说出话，话语都会隐掉。小姨趟水似的往下走，一脚踩到一个粑兮兮的东西，踩得还凶，脚的触感是叭叽一下的那么种感觉。当小姨父的车灯打过来的时候，小姨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叫，她的脚边盘着一条大蛇，牛屎饼那么大一盘，灯一射，它婉约地扭走了，也就是说，刚才那一踩，它居然没冒火，要是它冒火了呢！！！！我那天记得我从上车到下车，我的脚一直搁在座位上，我实在没有勇气把脚放到下面，因为我认为它会溜进来的。
那一年，我11。
那一年，我跟王憨一样，经历生命中看到的第一桩命案。因为跳舞的舞伴的原因，有个人当场被刺死在灯光球场，我们大家都去看。我老爸当时在主理这个案件。有天中午我无意翻抽抽，翻到我爸拍的解剖现场图……列位知道是什么场景吗？当时被吓成什么我忘了，反正又吐嘛，吐得感觉胃都要翻个面抖一下才算一样。
也还是那一年，厂里的女职工突然鬼祟起来，弃掉的死婴，那种混血的，白皮肤黄头发的死婴已经屡见不鲜，因为厂里成批成批地来外国技术员。那年有个外国小孩没事就从外招所里跑出来找我爸，因为保卫处就在对面。我爸会给他买一些饼干和其他小零食。这让我光火，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把那小孩拖到一边用中文骂了他一通，差点急眼了动手。那小家伙痛哭流渧地走了，没几天据说又抱着我爸的腿天真烂笑。唉我真是差点气死。如果这小家伙还健在，不知道身处德国的他是否还记次那个张牙舞爪的中国女孩。
11岁的时候是我们厂黄金时期，效益好到年青人出外嫖...娼都穿厂服，因为飞来的花姑娘要多很多。我们这一代恐怕都还记得冰糕房、面包房、游泳池、健身馆、电游厅、阅览室，还有连微波炉都是厂里发的那个年代。包括良好的邻里关系，一家有事每家出力的那么一个时代。我无意怀念，也无意抱怨，但现在老厂的本来样子已经不复存在。荒废，肮脏，有全盛就有全衰，这个我们都不抱怨，我只需要记住我们那个童年，无忧无虑，有着丰富业余生活的童年。
很多年后，王憨及小姨父的三线厂荒的荒，搬的搬，那群大山里的边缘人终于过渡向城市，他们终于回到了城市，却不知道应该高兴与否。又是很多年后，我再次路过那个深山里的厂矿，还能看到电影院，市场等，那块地方已经成当地山民交易的小镇，还是如此繁茂，好像一直是这样。唯一不同的时候，我下车走着，已经没有人唤我：丫头，你回来了？
而我在我的老厂里，我送走了好多人，直到现在，他们年青时的样子还在我脑海里闪现。他们有的去世了，有的回外省或者是本省的老家了。那些可爱的面孔已经幻化成泥，唯一能做的，只能记住他们给你的温暖。我只是有一点不适应的是，越来越少的人唤我：娃儿，回来了？
如果你不能抓住，就去记住。好吧，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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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28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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