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水] 从又一起校车事故说起

从校车说起。

记得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去过的一些山村小学里和老师聊天聊到了撤点并校的问题。

原本一些偏远的山区里有一些小教学点，只有小学低年级的学生在那里住，有时候老师都不住在那里，而是从学校跋涉好几公里山路去教学点，给孩子们上课，为的就是不让孩子们自己爬那几公里而艰苦的山路。

长期生活在城市里，我已经快忘记山路走起来的感觉了，望不到头的上坡，陡峭的下坡，看得见对面山上的地方似乎不远，走起来往往半个小时走不到。

撤点并校之后，这些教学点就消失了，当时老师说，有的家长看到教学点没了，就不愿意孩子去上学了“等大一点再上。。”从而造成了某些地区少量的制度性失学。

这些年一些地方的经济情况有好转，所以部分小学和幼儿园开始配备校车。最早配备校车的应该是城乡结合部地区的小学和幼儿园。也就是我们关注比较多的打工子弟学校。为什么每次爆出来的校车超载事故都是幼儿园的？因为那些孩子比较小，可以塞进那么多孩子。而小学生想在一个座位上塞三个人就基本不现实了。所以实际情况是几乎所有的私营学校运营的校车都存在不同程度的超载，只是大部分案例由于不够惊悚，或者没出事，没有进入我们的视线。

由于北京拆迁打工子弟学校的缘故，原本200多所打工子弟学校，目前只有一百多所（此处不保证数据准确）。于是城乡结合部的孩子们也要面对几公里上学的路程。于是我们访问过的一些学校也有自己运营的校车。但是这车虽然接送孩子上学，却不能注册在学校名下，因为如果学校有校车，就必须接受监管。如果出了事故，学校，教委，一连串的人都要跟着倒霉。

于是学校运行的校车继续以私车身份运行在路上。学校收少量的车费，维持校车运营。实际上这些学校的经济状况非常窘迫，一年几十万的校舍租金，而一个学生一个学期仅仅收600-1000元学费。教师工资只有1000-2000多元。如果想要这些学校按照教委的要求来运营校车的话，这些农民工打工子弟学校，由于得不到政府资助，最后的局面可能是学校负担不起，于是把成本转嫁给家长，而家长用脚投票，让孩子换学校或者干脆不去上学了。

在这个世界人口第一，经济第二，土地面积第三的巨型帝国里，校车仅仅是诸多问题的一个小小的缩影。

政府又不想北京聚集这么多外来人口，希望撤点并校，于是学生上学变的困难。

老师家长想让孩子们上学，于是家长和学校都接受了校车超载的现实。

超载车辆一旦发生事故伤亡巨大，引起新闻界的广泛关注。

于是政府下令整顿，结果没有登记运营的校车全部被停运。而登记运营的校车要么面临更高的安全要求（这需要钱来支持）要么就干脆不开了。

于是学生们必须自己面对每天几公里的上学之路。

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校车。在这个巨型帝国之中，这个问题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比它更大的有户籍，土地，国有垄断，基层选举……

而时至今日，帝国之中积累的复杂关系和经济上来自政府的巨大压力，已经让很多事情变得非常扭曲。当我们看到校车出事一致谴责学校运营超载校车的时候很多人其实都没有想过，如果自己是学生家长，为什么会明知道学校校车超载还让自己孩子坐在车上？

是因为那些家长没别的办法。上不了公立学校，没有钱上贵族学校，也没钱让学校运行一个坚固安全不超载的校车。别无选择。

为什么取公积金的广告遍布大街小巷？为什么我们吃饭的时候不要发票商家会送一瓶饮料？为什么晚上在北京天桥下无证经营的大排档又便宜又好吃，而正经开店的商家卖的东西越来越贵？为什么房价会高到一个平方米几万块？相当于某些人一年的全部收入？为什么我们愿意花四块钱买一瓶饮料觉得无所谓，而有老人却愿意冒着零下几度的气温在夜里从垃圾箱里翻那些我们随手丢掉的饮料瓶？

这个国家里，每一个看似无所谓的有点奇怪的小事，背后都掩饰这个一个被政策，利益，权力扭曲的了奇怪的关系。

超载的校车，只是这些被扭曲的关系里面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但是，它关乎几十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