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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从来不承认不管不顾的流浪叫做雪月风.花,也没觉得一步不踏就叫平淡是真。甚至于不支持带着心事上路的旅行。流浪这回事,只是生活的一种方式,而生活有千千万万种方式,它只是其中一种,不神圣,可以说应该是一种习惯。我更讨厌被人问起来自行走途中的感悟:我只是出去散了个心,从自已活腻的地方去了一趟别人活腻的地方,唯一的感悟就是,嗯,有点累。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活着是个异端,不喜欢向人妥协,我指的不是硬碰硬,因为活到这个岁数,已经不想再去取悦别人。从年轻的时候就这个样子,到老了就坚定这个决心,对于喜欢的人,大约会竭尽全力的对其好上加好。而对于不喜欢的人,泛泛的点个头,反正此生不会有什么瓜葛。或者这么说,缘份问题。生来不在一条道上,又何止累尽急刹靠停转身这种行为。也正是因为如此,我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在很多人浅薄的幸福感中,我们这群人是不幸的,我们没有家庭,没有小孩,没有柴米油盐,我们缺少人味。有人说我们理想化,包括对于爱情的理想化,说其实人都一样,当你抱着小孩,为生存愁眉不展的时候,什么狗屁主义都是空屁。当然我从来都觉得人与人一样,吃饭拉屎生老病死,没觉得自己就特殊,曾经我向一切误解的人解释,包括为什么看不上很多男人这种事,后来觉得太扯蛋了,总而言之一句话:关你屁事。
床头厕中把大冰的《乖,摸摸头》看完了,最早知道这本书的时候还以为是励志的呢,一直放着没买,春节的时候下了个样章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马上把书下了……好吧,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发现大冰长得很帅。从第一个故事起就开始笑着哭,从《对不起》到《老兵》最后到《昌宝师弟》笑得拍痛大腿,哭得眼睛酸胀。人一生要遇到很多人,有些人一直在一起,有些人注定只是路过却让你记住TA,人生海海,也许不会再遇见,但你知道,TA这样的人,在世界的任何角落,都会活得很好。
所以,我会回忆起一个平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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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夫哥有个朋友,呈大起大落之势,他的经历书写不下,打字也手累。总之最后他悟禅去了,走遍名山大川,打坐思考。有一天他坐在佛堂,眼前一长辫女子飘过,未曾经意闭目继续,突然内心悸动,肿胀得把眼泪都顶出眼眶,闭着眼睛就横流一张瘦脸。他说看到前世了,跟一长辫女子共白衣驻立,雪风飘飘,文艺得要命。一睁眼,刚才那女子站在侧角笑嘻嘻地打量着他,一看这张脸,他那跨越前世的眼泪又糊了一脸。 然后他们就这样认识了,还他妈这样在一起了。
我听到上述的时候和前夫哥在桌子下互相掐着大腿控制自己不笑出声来,因为此时那女孩就坐着面前,从福建飞过来,我看着那张被四川火锅辣得通红的脸想:我要是个男人,也会觉得这是我前世的娘们儿啊!!!!!实话实说,多漂亮她真算不上,因为年龄不大,或者还因为长年吃素的原因皮肤光泽而有弹性,一张圆脸极爱笑,就算不笑,那张脸也让你觉得分外亲切,看人的眼神专注温柔,“真的是个好姑娘啊!”我心里感叹到。 她说她出生那天她妈妈梦见大片的竹林,于是后来名字里有个竹字。于是在庸俗的四川火锅旁,我夹着烟认识了一个洁净无尘的姑娘。也是在跟我眯缝着的眼神对视的一瞬间,她居然判定了我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你是个好姑娘。”在我人生最灰败的日子里,她笃定地说道。
我后来慢慢地知道她不少事,她家在福建是真正的大户,种茶的,家里不能用有钱来形容了,主要是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了。但她从走出学校的那一瞬间就没花过家里一分钱,最开始是做涉外导游,因为无法忍受圈里那些大家耳熟能详的龌龊事而离辞,后来开始练瑜伽,念念佛,内心就向往之,开始辗转全国各地的佛教胜地修行学习,靠做义工和教瑜伽来养活自己,家里打的钱一分不动的退了回来,唯一的要求是收了新茶必须要寄给她,她走过世界上的很多城市,看尽悲欢离合浮华盛世,一杯茶水就可以铅华尽洗。我从她身上是完全看不出她跟她的家庭还有什么关系,她说:钱是钱,我是我,我承认钱很重要,可是我觉得,我,也很重要。
我频频点头,装着很懂,没钱的孩子有个屁的自我,我心里想。我看着她朴素的棉麻——有一大部份是从我衣橱里打劫来的,她尖叫着扑向我的衣橱:好漂亮!然后眨着星星眼问我:我试试可以吗?我挖着鼻子点点头,她把我所有不会再穿的民族风试完了,又眨着星星眼,我豪迈地大手一挥:都送你了!
所以我看着她身上的我的衣服,觉得自己好像懂了。
人生中总有几段快乐的时间,有一段格外平淡而快乐的时光是属于我和她的。那时我和前夫哥的感情已经出现僵死三年没埋的趋势,我不是没朋友,或者是更想别人不要跟我说话,只是想找个人陪着。她和他都很懂,所以我常常去他们家。这时她随身携带的茶起了很大的作用,我们吃茶,聊茶,或者是什么都不聊,我听她弹古琴。弦动,心不曾动,坠入沉静。到了下午一起出门买素菜回来做素面,他已经在家打好八果汁,开水下面快速捞起,淋上作料香油干拌,不见一丝辣椒的红艳,尽是白白绿绿回味悠长。我常常就在这里一坐一整天,他们也不爱出门,我们聊很多,最开始以为她肯定谈吐很世外,结果这是个非常幽默的人,甚至于有点二,跟外表极其不符。写到这里我都笑出声了,我不认识高尚的人,也不认识很有钱的人,也不认识很怪的人,但我认识很多高尚的二货。
她告诉过我在修行途中遇到的有趣的事,其中一件是她们好像有一个规矩是在多少时限之内禁言。有天晚上她起来上厕所,发现对面上铺的女孩还在打坐,定睛一看吓一跳,在窗户透进的微光里面,她发现女孩像贞子一样,把头发全拨在了脸前。当时那阵恐惧把她吓得差点叫出声,她想佛堂清静地居然还有脏东西,阿米托佛么么哒,我心无愧疚我不怕于是居然睡着了。第二天没法问,而且见那女孩不像鬼附身。此后三天她天天定时吓醒然后发现贞子依然在打座,到了第四天禁言解除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个女孩逮着别人肩膀往断里摇,问这是怎么回事啊,女孩拨开摇得满脸的头发说:什么啊!我哪有把头发拨到前面来啊,我是在面向着窗子打坐好不好?
她和他在全国各地不停的游历,住厌了又去另一个地方,依然从事老本行,教瑜伽,做义工,出门不坐车,用脚丈量去过的地方。过段时间又回来,就像候鸟一样。我们断断续续地认识了几年,他们不用手机,不喜欢用QQ,几乎出门在外的时间从来没联系过,但一回来的相处好像离别只是在昨天。有一次他们去了广州,我们居然没有约定的提着箱子上的同一架飞机,头天的电话里告诉对方说都要出门,并没有说去哪里,结果过安检时遇到,连个意外都惊喜都没有:来了?唔,来了。好。下了飞机,在深夜的白云机场,他俩却给我写了一整张A4纸的广州朋友的电话号码:遇到什么情况都可联系他们,一定有人帮助你,不要不好意思。她这样吩附到。不过他们没在广州呆几个月就回来了。“广州不好吗?”我问。“好啊。”“那干嘛回来?”“太挤,一上街就前胸贴后背的,我去,分分钟被挤死啊!关键是还不知道被谁挤死的!”“喔……”
有一天她来找我:我要走了,有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包咚地放上了桌子。“什么东西啊?”“送你的!”“送这么大坨?”我打开一看,本来平静的眼睛突然起了一层水雾——里面有件百家好的白色棉大衣。我曾说过我觉得这件衣服很漂亮,表示要买件同款,但早就下柜了,淘宝都没寻着。只是现在是冬天,送我她穿啥。我看着她换了一件红色的薄棉衣:“孩子,你长胖了,不冷了?”“那个,我拿了你那么多衣服,我寻思着总得送你点啥才好意思,喏,这个衣服是旧的,我还买了件新的给你。”她又拎出一件本麻色的长衫“可是我没多的钱了啊,想买个大衣送你好像钱不够了,这是我最喜欢的衣服,我就送你了,还给你买了个衫衫,你要不怕冷现在试试嘿嘿嘿!”我的眼泪哗地一下就冲出来了:“没钱你还去买个毛线啊!这么冷的天你穿这种衣服过得了吗?!”“过得过得,我胖……”
我哗哗地把外套脱了把白色的棉大衣穿上在她面前转两圈:“好看吗?”“好看好看!”她拍拍手道。“现在它的我的了,是吧?”我问。她又眨着星星眼嗯嗯嗯。我把棉大衣脱下来“好,现在是我的衣服了,因为它是我最喜欢的,所以现在送你了好吗好的。你速度给我穿上!”她眨眨了眼睛,泛起一阵水雾,然后抱过衣服换上,然后我俩一起咯咯咯笑了半天。
我从来没给她讲过太多我的事,那天晚上也没怎么讲,我甚至没问他那个穿越来的爱情怎么收场,她将去向何处,为什么离开,我一句都没问,我只是等下次相见的时候她自己说起,也许我永远不会知道,或者永远不会见面,故事会是个谜。但是我他妈不在乎。我只在想一件事:她这样的人,在世界上任何角落,都会活得很好。
窗外开始飘雨,她拿过打火机替我点燃一只烟:你是个好姑娘。她笃定地说:“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这样认为。”
她的名字叫子竹,直到现在为止,我不知道她姓什么。 我只是知道,无论她现在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会活得很好。如果你看到这篇东西了,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那个衫衫。。。。买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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