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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段时间我胃不太舒服，时常往来于简阳人民医院的楼道科室，看病问症的同时，一个不留神，竟把近十年左右落下的“医院认识”统统地更新梳理了一遍。我知道在厂里看病大概是这样的流程：挂号，药方划价，缴费，取药。人民医院也如此么？医生查过症状后，噼里啪啦打了一阵电脑，取出一张纸飞飞，直接交钱去吧。哦，搞了半天，人民医院全部联网了，省去了药方划价的环节。我感叹这电脑带来的技术进步，感叹市医院的不同凡响，面对一座突起山峰的挺拔，仰视眺望的同时，不禁又为其背面所存的阴影心生了一点微微的惆怅。
手书的处方笺没有了，多少年来医生大夫御用的“尚方宝剑”——处方墨迹，如今被置换成“小匕首”似得印刷体侏儒字，一种曾经的畅意抒怀却变作当下冷冰冰的理性呆板，即使是技术层面的规范与快捷，失去个性体温的落差，多少还是让人有些心存唏嘘的。
较老一点的简阳人应该都知道当年县医院的杨克胜和南门钟老头吧，绝顶的简阳老中医，小时候我没有少麻烦两位大爷。他们不仅医术高明，药方笔墨也十分了得，那一手好字的芬芳往处方笺这么一撒，定会满纸书香，春意盎然。空分医院的奚老师是一位老西医（已退休回上海），正牌江浙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他那一手中西结合的墨笔处方，汉字与药物的英文单位的无暇对接，就如同在山顶上放风筝一般的美丽，堪称当年我心中的书法范本。看字如看人，一个好的医者，由内向外而发的技术水准与精神气质，毋需多言，完全由一纸洋洋大观的墨迹所承载和明示。水平高的医生通常字不会太差，上佳的业务素质维护着书法的自信。为什么当时医患纠纷相对较少，估计那一幅幅倜傥挥洒的中药方子和那一篇篇流畅温润的西药妙单，早就把病者震撼得心服口服了，“嗯，有水平，拿到老师的药书，活像病都松活了一半哦！”当年药房里的伙计，多半书法爱好者，王羲之，颜真卿，怀素，苏东坡等都略知一二。别人不懂的草书天书，他们搭眼就可以看出个所以然，“钟老师今天又小酌了半杯吧，那一撇都伸到隔壁杨老师家去了，呵呵！”今天的药房后生还需要懂书法吗？虽然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都是眼哥！
喜欢书法的还有咱们的领导，他们也喜欢舞文弄墨的，特别是过去的一些老领导，特别崇拜毛体（据说只是中等水平），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特别醉心于练写自己的名字，久而久之，心得渐成：把一撇拉长点，把一竖削尖些，沟沟要弯得凶，门框要扎得紧。领导的书法在于题字的时候，他们最喜欢到处留“墨宝”，类似住院疗养也忘不了题写“妙手回春”等字匾，展示文化品味的高端——儒官哟，多么雅气。不过这样做也有些风险，万一不幸遭了贪腐，那个字就疑似“反...动标语”，立马铁锹铲铲铲。所以，题字这些文化活儿最好还是找书法家来比较稳妥，一则有文化底蕴，再则没有犯政治错误的风险。记得当年简阳“百货大楼”四个字就是找著名书法家启公来题写的，蔚为大观。只是过后几年百货大楼生意不济，人去楼空，潇潇风雨湮没了一代宗师的真迹光辉。但至少还留下一个美丽的传说吧。
现在一些领导也喜欢练字，实事求是而论，水平比上一代相去甚远。名字还是写得可以的，那是必备的“基本功”，再多写两个字哪怕是“同意”二字，都有些危险，“同”的上梁整不正，“意”的心位摆不平，讨厌！掩盖的办法还是有的，多准备几个章就是了嘛，哈口气处一个，再哈口气又处一个，一个接一个。。。于是一些领导的水平和心意尽在那个章上了。医院领导的字写的又如何呢？这个我还真的没有看见过，轮到他来写，事情不晓得有好大哦。
除去简阳人民医院等大型医疗机构，城里或者城外的一些小医院摊子的老师们，大多还在沿用传统手书的处方笺。传统的笔墨依然在药房里牵藤挂枝，开花结果，潮起潮落间，那深浓的墨迹作为一种物态的载体依旧延续着悬壶济世的旷世宏愿。南门钟老头的儿子还在那里坚守祖上的中药铺子，听说生意还算不错，我的老母亲时常上门求医，她最服钟家的笔墨，钟家的药剂。西路马老师药店寒夜里也亮着一盏明灯，他笔头谱写的是四方邻里倾心合意的健康进行曲。而我已经很少去那些地方了，似乎早已经过了那一站，虽然那里留有自己旧时的情愫。只是偶然邂逅了一个的现实对撞，才会穿越拾起当年的故事，当年的人物，当年的字帖与现在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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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6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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