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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已进入了最后一个月，「成都向上」的乡村振兴系列观察也终于迎来了第三篇。这一篇与前两篇有些不同，主要想说说外来资本在乡村振兴中的作用。
详情回顾： 乡村振兴系列观察①：龙门山下的彭州，如何打好山水牌？
乡村振兴系列观察②：崇州 —— 重塑乡村之美
从学界到政府都有一个共识：乡村振兴的前提是资本下乡。一方面，没有资本的投入，建设不好现代乡村；另一方面，现代乡村发展，必需资本的投资，特别是社会资本的投入。
但是， “ 资本下乡 ” 并不必然带来利好，各种涉农项目 “ 烂尾 ” 、资本 “ 跑路 ” 、 “ 非农化 ” 等就是非常典型的负面案例。因为资本的图谋与整个乡村发展的目标并非完全吻合，在一些重大公共利益面前甚至还会出现相左局面。
本期我们选择了三个点位：大邑县稻乡渔歌、幸福公社及蒲江县明月村。这三个点位恰好代表了目前 “ 资本下乡 ” 的三种模式 ——
稻乡渔歌：由大资本与集体经济合作，公司化运作，大投入、大手笔、大面积，迅速改变乡村面貌，将乡村从单纯的第一产业扩展到二三产业，以文旅产业带动区域发展，充分展示出大资本重组乡村的勃勃雄心。 幸福公社：中等资本长期投入，将城市人才吸引到乡村，在乡村重建新型社区，将社区打造为景区，用景区创造人流量，用人流量支撑社区创业，以此改变乡村人口结构，带动区域产业发展。明月村：充分发掘在地文化资源，变资源为资本，吸纳众多文创人才和产业聚集，以点带面、由表及里，采取 “ 小步快跑 ” 的形式，以 “ 文创+农创 ” 重塑乡村产业，从精神层面深度提升村民文化素养。
资本在乡村振兴中到底应该扮演何种角色？能发挥多大作用？通过以上三个点位的对比，或能提供一种新视角。
稻乡渔歌位于大邑县沙渠街道，距离成都主城区约40公里，规划范围16000亩（涉及沙渠街道三个村），计划总投资20亿元（截至目前实际投入6.7亿元）。
稻乡渔歌的投资主体是朗基集团，规划以 “ 产景相融、产旅一体、产村互动 ” 为基本思路，形成吃、住、行、游、娱、购等完整地产业链条，打造 “ 田园+教育+商业+民宿+旅游+文创 ” 的新型农业产业园。
 △ 稻乡渔歌实景图。据朗基集团
01
巨额资本投入 / 穷乡僻壤变身网红打卡地 /
巨额资本投入给这片土地带来的变化迅速且显而易见。 “ 大地之眼 ” 精品民宿、农田大地艺术景观（油菜花海、彩色稻田）、获世界吉尼斯记录的 “ 天下第一蒸 ” 、50元一斤的 “ 天价 ” 大米 …… 一个个新生事物接连涌现，不仅让当地的村民大开眼界，也让 “ 稻乡渔歌 ” 迅速火爆网络，成为新兴网红打卡地。
城里人来这里是图个新鲜，是寻找 “ 看得见的乡愁 ” 与 “ 摸得着的回忆 ” ，本地人则更看重实实在在的利益。就目前来看，稻乡渔歌带给本地村民最大的好处是居住条件的改变。项目核心区所在的祥龙社区，目前已集中建成7个新派林盘聚落和1个集中居住区，村民集中居住率达91%。
UP君参观了其中一个林盘聚落，全部是青瓦白墙的两层独栋小楼，掩映在茂林修竹之间，道路平坦整洁，房前屋后都种满了各种花草，着实令蜗居在钢筋水泥间的我等羡慕不已。
 △ 稻乡渔歌内的共享民宿
除此之外，当地村民的收入就是土地流转租金、分红及其他机会收入。其中土地流转租金保底350斤大米/亩/年，分红每年递增50斤大米，2020年这部分收入折合现金约1200元。
机会收入包括当地村民在稻乡渔歌的务工收入以及创业收入。据统计，稻乡渔歌项目每年能为当地村民提供务工岗位约450个，人均务工年收入5万余元。项目带来的大量人流也为当地村民提供了创业机会， “ 妈妈厨房 ” 就是其中一个典型，年营业额达100余万元（创始人王娟是祥龙社区的返乡优秀农民工，做得一手好菜，其中泡菜更是一绝，现已通过电商平台全国售卖）。
02 “网红”如何变“长红”？ / 现在有点考脑壳 /
祥龙社区总计有村民1919户6521人，即使稻乡渔歌如此庞大的项目也无法吸纳所有人就业，当地青壮年劳动力还是以外出务工为主。
 △ 在稻乡渔歌体验农耕文化的孩子。图据朗基集团
与此同时， “ 网红 ” 如何变 “ 长红 ” 也是稻乡渔歌目前面临的迫切问题。有商户告诉UP君，目前客流淡旺季区分太明显了，希望朗基能够不断拓宽客流，比如与各级组织的党建团建活动、各类学校的游学研学活动深度结合，如此才能实现由 “ 打卡游 ” 变为 “ 深度游 ” 。
短短五年时间，稻乡渔歌在大资本的推动下由 “ 穷乡僻壤 ” 变身为网红景点，初步实现了乡村振兴的 “ 第一跃 ” ，但是，项目要取得可持续发展并由此激活乡村内生力量进而达到全面振兴，显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幸福公社位于大邑县青霞街道分水社区，与稻乡渔歌的直线距离约24公里，相比后者，它的开发史要长得多 —— 始建于2009年。
 △ 幸福公社鸟瞰。图据开发方
01业主变创客 / 康养楼盘玩出了新花样 /
项目最初只是作为灾后重建的一个养老/度假楼盘，但是后来的发展却让开发方有点始料不及。分水社区的自然环境非常好，四面环山，三面环水，植被茂密，空气负氧离子含量20000余个。老师、医生、公务员、画家、诗人 …… 越来越多的城里人来此度假、休闲甚至长居，他们在这里共同生活、互相关怀，张家住客栈、李家喝下午茶、王家玩蜜蜡、陈家吃私房菜、刘家做艾灸 …… 邻里之间自发创造了丰富多彩的生活场景，开发方逐渐意识到，这么多人才扎根乡村，大家可以做的事情很多。
在开发方有意识的引导和培育之下，业主们把自己的 “ 小院 ” 变成了 “ 小店 ” —— 民宿、客栈、私房菜、中医馆、瑜伽/太极课堂 …… 这些小店不仅向邻居开放，也向游客开放，中国延续了数千年的 “ 前店后院 ” 模式在幸福公社重现，幸福公社的内生逻辑由此发生根本转变 —— 把社区做成景区，用景区创造人流量，用人流量支撑社区创业，三个元素互相支撑、循环不息，由此形成了幸福公社 “ 社区+景区+孵化器 ” 三位一体的发展模式。
 △ 幸福公社手作街，手工匠人均来自业主
现在幸福公社布局了游客中心、乡村文创创客中心、农业创客中心、儿童森林教育山谷、非物质文化产业山谷、朴门永续农业、酒店及民宿客栈、西南交大民间艺术馆、成都纺专非遗绣馆、叠印国际艺术画廊、雨花斋素食中心、美食街区、幸福讲堂、特色旅游文创工艺品作坊等相关设施，常年接待参观考察100余批次、游客10万余人次。
02
能量“溢出” / 周边村民深度受益 /
众多的城市高知人群、每年巨大的客流量，也给公社所在的分水社区村民带来了很多好处。
首先是务工就业，目前幸福公社直接招聘当地人参与物业管理，中层基层管理团队也全部采用当地人，村民变成了产业工人；
其次是带动周边农产品销售增值和相关服务业发展，现在分水社区回乡创业的有43人、就业的有200余人，引入了妙和香堂、茶道、书画、奇石、餐饮、根雕等多种产业，分水社区还与幸福公社联合组建了幸福分水文化旅游开发公司，年营业额能达100万元；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原住民文明素养提升和人文意识改变，比如幸福公社成立的雨花斋免费素食中心，当地村民群众从最开始的不理解、抗拒到现在的主动介入、积极参与，不仅捐赠蔬菜大米，还争当义工、学习传统文化，态度发生了很大变化。
 △ 幸福公社农创中心。图据开发方
2015年，幸福公社发起成立了成都农业创客中心（以下简称“成农创”），它承担着多重角色 —— 农业创客和农业品牌孵化器、农村再造设计站、农业人才培训基地。从开业至今，成农创开展各类创意创业、展示展览、比赛培训活动200余场，150余名创客扎根乡村，推出 “ 猪小妖的村子 ” 等设计品牌216个。
幸福公社 “ 总设计师 ” —— 成都幸福创意农业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史御力坦言，他更看重幸福公社对于周边乡村所发挥的 “ 溢出效应 ” ，在乡村构建一个新型社区，不仅能聚集城市人才，改变人口结构；还能汇聚社区产业，推动区域经济发展，真正带动乡村振兴。
相比其他那些盘踞在乡村间、几乎 “ 与世隔绝 ” 的康养度假项目，幸福公社与周边乡村的横向良性循环看上去是 “ 意外事件 ” ，但本质上却是 “ 必然事件 ” 。一个开放、包容、多元的社区，必定会与周边社区发生各种美好的邂逅与链接，而所谓的“溢出”就在这些美好中自然而然地生发了。
明月村位于蒲江县甘溪镇，地处蒲江、邛崃、名山三地交界处，简直算得上是成都的 “ 卡卡角角 ” ，但是在文艺界，它的名望比稻乡渔歌和幸福公社要大得多，直接被誉为成都人的“世外桃源”、文化人的 “ 理想村 ” 和 “ 诗与远方 ” ！
这个村甚至还有自己的官网，打开首页，古朴的字体、淡雅的配色、充满诗情画意的文图徐徐展开，不知道了，还以为点进了某个文博展 ……
 △ 明月村官网首页截图
01
百年古窑 / 开启文创产业“田园梦” /
让明月村一路走红的，也正是集合于乡村间的文创产业。
2013年，明月村来了一位叫李敏的陶艺师，她在当地发现了一口有三百年历史的龙窑（本地人称张碗厂，当时主要生产农村土碗土坛）。一眼结缘，李敏决定留下来正式接管保护这口老窑，并赋予了一个新名字 —— 明月窑。
李敏入驻后，明月窑开始以纯手工制作和天然矿物釉为特色，在传承唐代邛窑古风的基础上打造品牌。她还给蒲江县原政协主席徐耘写信，计划通过恢复明月窑，在明月村建立起以陶为主的手工创意聚集区，用3-5年时间将明月村打造成为陶瓷文化的国际旅游目的地。
 △ 明月窑现状
蒲江县予李敏的构想以高度认可，徐耘又找来了曾参与过西来古镇策划、运营及西岭雪山项目策划、土生土长的蒲江人陈奇。
心底的田园梦被点燃后，陈奇毅然放弃了城市的高薪工作回到明月村，担任项目推进工作组组长一职。这就是传说中的 “ 奇村长 ” 。
不久后， “ 走文创+农创之路，以环村道路上的闲置农家院落为突破扩建平台，引进与陶艺相关的新村民，依托在地文化，让更多的人进来带动全村原住民 ” 总体思路确定。2015年，宁远（原四川卫视主播、金话筒奖得主、服装设计师、作家）成为第一位 “ 新 ” 村民，在这里租下村民院落改造为 “ 远远的阳光房 ” 草木染工房，也是明月村公共艺术空间之一。村民可以在这学习、工作、创业，既传承乡土工艺，也发展当地产业。
慢慢的，明月村聚集了100多位来自各地的新村民。国家工美行业艺术大师李清、 “ 水立方之父 ” 赵晓钧、美食家熊英、诗人阿野 …… 他们带来的一个个文创项目也在明月村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蓬勃长成。
 △ 明月村鸟瞰，图中的建筑群皆是新村民带来的文创项目
02
改变 / 深水潜流 润物无声 /
为了引入这些人和项目，蒲江县想了很多 “ 新招 ” ：将闲置的村民院落以15-20年的租期租给艺术家；调剂给明月村187亩国有建设用地，规划为40年产权的商业用地，通过 “ 招拍挂 ” 方式出让，给资本 “ 安心 ” ；公路、栈道、水电等基础配套设施也相继完善落地。
也不是什么项目都招，徐耘总结过几条：凡是不能转变成产业的文化项目不招、不带投资和项目来的个人不招、农事为先、农民为主。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句话：权力不任性，让有志于乡村振兴事业的专业人士拥有更多话语权。
如今，老村民以出租房屋、在当地创业、到新村民项目上参加工作等方式加入到明月村的发展中；新村民和他们带来的消费群体和产业链，让老村民得以共享发展成果。2020年，明月村接待游客23万人，实现旅游总收入1.03亿元，旅游产业带动当地经济增收5300万元，集体经济收入15万元，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7万元。
 △ 明月村日常美学场景。图据明月村官网
还有更多润物细无声式的改变。2015年，通过政府购买公共文化服务方式， “ 3+2读者荟 ” 等社会组织在明月村发起 “ 明月讲堂 ” ，邀请来自北京、上海、台湾等地嘉宾，为村民们讲述乡村建设、社群营造与文化传承等。社区营造实践者夏莉莉创办的亲子阅读活动 “ 夏寂书苑 ” ，带着村民和孩子们穿行村中认识家乡。在明月村孩子的童年中，不仅有熟悉的乡趣，还有艺术家、创业者们带来的诗和远方，无疑开启了对于未来的更多精彩想象。
明月村从振兴之初，就树立了 “ 安居、乐业、家园 ” 理念。所谓 “ 安居 ” 是住下来， “ 乐业 ” 是可持续发展， “ 家园 ” 就是住下来的新村民真正把这里当成家，老村民守在自己的家园也能过上越来越好的生活。这是明月村的理想，也是中国所有乡村的理想。
如果从资本的角度来看，稻乡渔歌是绝对的一家独大，幸福公社是中等量级的资本长期投入默默坚守，而明月村更像是一个散户俱乐部。
但是这些散户都不简单，要么是文化名人，要么是艺术家，本身自带IP，拥有强大的品牌号召力和人脉圈层，而且最关键的一点 —— 都是自愿投身到乡村振兴事业中。当他们及背后的资源被整合到明月村后，迸发出的能量以及带来的改变不可估量。
世上再无第二个明月村，但其中的发展思路仍可资借鉴。资本下乡的作用毋庸置疑，但人的价值仍然是第一位的，如何突出村民主体、坚持因地制宜、充分发掘本地生态及历史文化资源、盘活闲置资源，开展错位发展 …… 在这整个系统中，代表先进文化与生产力的人才，特别是被充分激活后的原住民，才是维持良性运转的不竭动力。
正如北京大学教授吴必虎所言： “ 谁是乡村的主人是乡村振兴的首要问题。 ”
TIPS：大邑/蒲江主要经济社会指标对照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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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2 17: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