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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思念
王奶奶是个文盲，对于“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才子佳人式的浪漫，一窍不通。乡下的农妇，情感就像那双手，粗糙，略有点僵硬。村里人都曾听过她大骂丈夫：“雷劈的，炮子穿心的，不得好死的……”像是对不共戴天的仇敌，要将他五马分尸才解恨。骂完了，她照旧淘米做饭，摘菜烧菜，把饭菜端上桌，倒好一杯酒，等丈夫回来吃。
那天，王奶奶又骂上了丈夫：“天收的，填炮心的，怎么没有被抓壮丁的收走啊！”咒语极灵，当晚，丈夫被收走了，从此再没回来。也许是去了台湾，也许是尸横沙场。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骂，只是没了听众。一天倒一杯酒，供丈夫回来喝。等人不来，又倒回酒壶。倒来倒去，总有酒滴会洒落，不知不觉，已波洒了十多壶。
农闲时节，就在屋檐下纳千层底，一年两双。纳时，燕子飞回；纳完，藏进木箱时，燕子已成群地飞走，只有鞋底上绣的那两只燕子，永远不弃不离。
王奶奶走后，后人才发现，酒壶断了嘴，提手也不知哪能儿去了，箱里堆满了各时风月的鞋底，细细一数，竟足足110双。
历历尽数，都是思念啊。
感情没有贵践之分，而思念却有动人与不动人之别。苦涩的土酒，细密的针脚，不是诗，不是词，却也是思念，一滴一滴，一寸一寸，都是动人的诉说。不喊相思苦的王奶奶，那苦都化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之中。其苦无处不在，好似梅雨时节的雨，细细密密，一天一地。
我不认识王奶奶，对她身后留下的思念的物证，极为感动。我想拿手一双绣了双飞燕的鞋底，却遭拒——此地有“死人遗物天火烧”之俗。王奶奶的衣物，连同那110双千层底在池塘边被付之一炬，酒壶烧不着，敲成万千碎片，沉在厚厚的灰烬之中。
刹那间，火光照亮了我阴湿的天空，那种版本的思念像一只火凤凰，在天空中飞舞。没见过思念一个人，还有这么多生命的物证，古老而又鲜活的物什里，藏着多少女人的心事啊。
人世间，此情何处寻？
是不是绮丽的思念都在那一把天火中都烧尽了呢？
电话问候，短信调情，网上暧昧，电梯间抛媚眼，酒吧里狂放电……也是思念，也是思念啊！
可是，思念那厚重和质感，都到哪儿去了呢？
[ 本帖最后由 落雪无痕 于 2007-10-2 17:35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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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2 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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