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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霖
从安西到敦煌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晚上六点,我到了这座举世皆闻的历史名城。
敦煌是河西走廊上一座欣欣向荣的城市,经济发达,百业兴旺。我在城内四处游览,尽情领略沙州城独特的自然人文风貌,探听到晚上8点还有最后一班车到花土沟。在品尝过了最具西北风味的凉皮和糊辣羊蹄后,便匆匆地赶到车站。
花土沟位于青海省的最西端,在柴达木盆地的边缘,地图上标明芒崖,俗称花土沟,是青海油田的所在地。我去探望有好几年不见的同学曹阳,他是采油一厂的工程师。
从敦煌去花土沟近600公里,客车从晚上出发要行驶12个小时,在次日早晨8点才能到达。
夜行客车,我心凉已极。漫长如天涯的孤旅行程,全都在无边的暗夜里。
卧铺客车上已经上了几个乘客,我的座位位于一个靠窗的上铺。那是一种两人同卧的宽型卧铺,被子颜色难看,好像很久都没有洗过。
放好行李,突然听到一种熟悉的乡音在耳边响起。我扭头一看,一个女孩正和司机在大声说话。
女孩大约二十岁左右,说着一口悦耳的川音。她长着红扑扑的圆脸,细细的流苏轻轻搭在额头,小小的酒窝在脸上若隐若现。我很好奇,问她:“你是四川人?”
“噫?你也……,”她也很惊呀:“我是重庆的。”
“重庆?”,我有点怀疑。
“重庆永川”她重复道。
“喔,我们离得不远,我在内江。”
“呃,还遇见老乡呢!”
“你坐哪里?”
“前面”,她用手一指,在我卧铺的前面。
天色渐渐暗下来,乘客陆陆续续开始上车,入座。我也翻身上了我的铺位,拿出一本杂志翻阅。突然,一阵争吵声在耳边响起。那女孩正和一男人争执什么,我仔细一听,原来那男人不睡自己的卧铺,却非要和那女孩睡同一个卧铺。
寂寞的旅程,想有个美女作伴,这是男人的心理。
那女孩争执不过,向我走来。
“你这里没人吧,我睡这里。”她指着我身边的一个空铺说,看来家乡人感觉还是要亲切一些。
“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人呢”,我心头一喜,没想到孤单的旅程也有艳遇。
“待会儿如果有人来,就让他睡前面。”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一边把行李仍上来。
车没有坐满,大约还有三分之一的空位。下铺是一对小夫妻,右面是一个维族老汉,还有两个像是休完假去油田上班的人,其它几个则像是做生意的。
车缓缓出城,在夜色中穿行在茫茫戈壁,敦煌城褪尽在黑暗中,客车在暗夜中穿州过省。
“去花土沟干什么”, 我问那女孩。
“我爸爸妈妈在花土沟做生意。”她说。
“做什么生意?”
“开饭馆,也不知道生意怎么样,我有一年多没去了。”
她说她叫汪琪,刚刚中专毕业,在苏州实习,坐了两天的火车到敦煌,现又必须马不停蹄的去花土沟。
我又问她:“你学的什么专业?”
“日语”
“哎哟,了不起。”我半信半疑,却也不由得另眼相看。
“日语好不好学?”
“只要认真学,还是好学。”
“学日语首先要背五十音图吧?”我卖弄我也知道一点点。
“就是,挺难背的,”她答到。
我又问了她关于日语和日本的一些问题,她却答非所问,我怀疑她在骗我。
若非故意隐瞒,她又何必骗我呢?
我原听说石油工人收入很高,加上油田地方偏僻,没有什么消费,所以花土沟做“小姐”的女孩挺多。
她不会是做这个的吧?
客车在坎坷的道路上行驶,四周一遍黑暗,只有引擎发出的噪音在耳边嗡嗡作响。透过车窗,漫天的星斗布满黑暗的天幕,在稀薄的空气中,看上去遥远而真切。虽是仲秋的天气,但在西北的夜空下,天已冷得相当出色了。
客车驶过阿克塞、翻过当金山、驶过冷湖,在喧闹中归于寂静。车窗外是没有灯光、没有犬吠、没有楼房建筑的旷野。这里是茫茫戈壁,方圆几百里没有人烟。而客车,也像独自漂流在太平洋的一艘独木船,在风浪里上下起伏、颠簸无尽。
冷风从破的车窗肆意钻了进来,嗖嗖地往脖子里灌。我裹紧被子,仍感觉寒意袭人。那女孩也带着倦意的神色钻进被窝,气息微动。
在颠簸中我一直昏昏沉沉,神思随着天上的星星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飘移。
今夜看来我无法入睡了,一个无边无尽的长夜。
正沉思默想之际,一只手伸过来抱住我的肩头,是那女孩的手,冰冷而细腻。女孩哆哆发抖,喃喃自语道:“我好冷,抱紧我。”
吹气如兰,暗香盈动,扑面而来的气息,让人瘁不及防。
微感诧异之际,我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
娇小玲珑的身体,像一条蛇,在我的怀里涌动翻腾。她的丝丝秀发轻轻扫在我的脸颊,痒痒的,如暴雨之前的蚂蚁过山,让我感到耳酣鬓热。过不久,我感到她的身体渐渐暖和,而我也意乱情迷、热血沸腾起来。
我抱着的是一位青春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时光分分秒秒在流逝,半小时、一小时,两小时……
上车时,我是那样急切渴望天明,而现在,我却希望黎明永远不要来临。我觉得夜色温和,而寒冷也像一位可亲的老人。我舍不得离别,我不忍放弃,也但愿时光就从此刻停止。让我抱着温香软玉的她,一直这样相拥相卧,从此消失在时间的暗河里。
在西北边陲荒野,在寒冷秋夜,在独自夜行的客车上,两个流落异乡的陌生男女,一直这样相互搂抱,抗拒严寒的侵袭。用彼此的身体,抚慰对方孤寂的心灵。
由日落到日出,从薄暮到天明。
她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而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长夜渐去,新阳初升,我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初升的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火盆,悬在天地相接的地方。这里是漫无边际的戈壁滩,井架林立。小石子油黑发亮,像一颗颗撒落大地的黑珍珠。黑色的血液在地下奔流,这是一块神奇的土地。
到站,下车。回眸对望,鄢然一笑,如流云般消失。
无须挽留,没有告别。多年以后结绳记事,只知,在天狼星下,我们曾是相拥而过的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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