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青年 UID84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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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床》
1
三十岁生日那天，我告诉朱晓彤，春天的夜里，我常常梦到她，然后，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我想她听懂了我的意思。她密集的绣花拳落在我的肩上，像一场温柔的雨。
2
朱晓彤属于那种你看上一眼就忘不掉的女人。倒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多漂亮。很多漂亮的女人，到最后都没给我留下什么印象。但是朱晓彤除外，这主要是因为她很有型，我是说她身材很匀称。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作为男人，你一看就知道你的希望全系于此，其间暗藏玄机，美妙无比。这当然是一种猜测。见过她的男人很多都有这种猜测，很多带着这种猜测而尝试着想要一探究里的人，在她身上都惨痛地碰了壁，碰得鼻青脸肿，但是没有碰到点子上。朱晓彤以坚决的姿态拒绝了他们的努力。
3
三十岁生日那天，我告诉朱晓彤，春天的夜里，我常常梦到她，然后，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其实我是想让她更深入地了解我。
三十岁，我没房没车，也没有稳定的收入。更为严重的是，我仍然傻逼兮兮地喜欢着文学。我想文学最深远的影响，就是它让人变得贫穷。这是普遍意义上的说法，特例也有，但是任何时候特殊情况都只占少数。所以作为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我的生活是失败的，很多人想要改造我，但都没有成功，因为我觉得它还失败得不够彻底。这些朱晓彤都知道，她并没有以此作为我们之间交往的障碍。
4
我和朱晓彤是在一个朋友的家庭宴会上认识的。那个朋友是个文化商人，做地下产业的，所涉及的文化从内容到形式都见不得光，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成为一个风光满面的商人。当时我混得很惨，比现在还惨，我本来是不打算参加宴会的，那种所谓的成功人士之间的派对无聊透顶。但是文化商人不依，他软磨硬泡，他说球，你过来，我给你介绍几位美女认识认识。
听到美女我才稍微打起那么一点精神。是啊，我的生活一潭死水，太需要美女来调剂一下啦！上大学的时候，凭着能写几行歪诗，我做了大学校报的编辑，那时我身边倒有不少美女，她们都是些热爱文学的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她们都希望能够在校报上发表点什么，不论篇幅长短，不论体裁格式，只要发表一次，她们的期末综合评定分就可以增加一分。但是她们的文字水平实在低得令人叹息，而且我发现，越是美女越是如此，所以常常是我不得不替她们代劳，当然，作为报答，她们也常常和我做爱。反正无所谓，我当时有的是题材，那是我文学上的巅峰时刻，我一做爱就文思泉涌，一发议论就刹不住车，而且字字珠玑，充满.。想不到这种作法最终导致了大跃进的局面————外语系的张艺梅有一学期综合评定分一下子加了23分，让人难以信服。
但是大学毕业后，情况一下子就变了，比起文学来，那些美女似乎更热爱大款一些。即使有几个执意要热爱文学到底的美女，也摆脱不了大款的吸引，因为后者可以让她们更容易地当上美女作家。
那天的宴会上，文化商人确实拉拢来了几位美女，但其他几位美得太灿烂了，像在星级饭店做兼职妓女的大堂经理。我只记住了朱晓彤。她似乎不太喜欢文学。
5
朱晓彤喝酒，也抽烟。那天的宴会上，她让我们见识了一个真正的朱晓彤。她喝那种低度的果酒，加两滴柠檬汁。她喝酒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皱皱眉，尽管果酒不苦，也不辣。然后轻轻抿一小口，用舌头舔舔嘴唇，样子特别淑女。应付起这种淑女来，我显得淡定从容，我频频和她举杯，抓住一切机会跟她套磁。中途我递给她一支烟，她点上了，但是她抽烟的姿势显得不够成熟。后来我又递给她一支，她没有接，她说其实我抽烟没什么瘾，烟抽多了毛孔粗大。
粗就粗呗，粗又什么不好？女人不都喜欢粗一号的吗？
我是凑近朱晓彤耳朵说这些话的，房间太吵，我怕她听不见。
朱晓彤笑了，她一笑脸上就泛起了红晕。
6
朱晓彤是开她的伊兰特来的，回去的时候，我们正好同路，她要打四知路过，我的住处刚好在四知路的头上。一路上，朱晓彤把车开得飞快，路灯不停地把树影打在车窗上。突然，朱晓彤一踩刹车，我们险些追到了前面那辆奔驰车的屁股上。等朱晓彤终于喘过一口气来，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是不是后悔上车之前没买份保险？
我说没关系，只要有美女陪着，保不保险都无所谓。
是不是啊？
真的。有美女在我胆子就特别大，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是如果让我独处或是跟一帮大老爷们在一起，我就会变成胆小鬼。
你是不是把自己封闭得太死了？
我也觉得，都是写诗害的。你知道，写诗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
那你还写吗？
不写了。
7
三天过后,朱晓彤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帮她一个忙。
事情是这样的：朱晓彤的老爸经营着一家公司，生产汽车配件的。作为该公司人力资源部部长，朱晓彤有责任和义务替她老爸广揽人才。就在两天前，公司的老车间主任突然查出患了膀胱癌，于是匆匆辞了职。现在，生产第一线群龙无首。朱晓彤说，急死我啦，都不知咋向老爷子交待！按说中国啥都缺，就是不缺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找不到个合适的呢？
朱晓彤的意思是考虑到我是学机械出身的，又写过那么多年的诗，与车间工人沟通起来应该不成问题，所以我可以过去试一试。
说实话，我虽然是学机械的，但上学那阵子根本没把心思用在机械上，每次考试都是靠突击抄袭才蒙混过关。而且毕业后我就一脚把机械踢得远远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要让我重操旧业谈何容易？
但是我说过，朱晓彤是那种你看上一眼就忘不掉的女人。几天不见，我还以为再没见面的机会了呢。
8
挂上电话，我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我把房间的窗户通通推开来，一股强劲的风顺势穿透进来，墙上的挂历被翻得哗哗乱响。我感觉有些冷，但我仍然迎着风势站到窗口去。楼下的街道上车来人往，路灯泛出金灿灿的光，对面的四海火锅店闹哄哄的，空气中弥漫着一层厚厚的辣椒味儿。
我就那么久久地站在窗边，一动也不动。一对情侣经过四海火锅店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他们的背影被火锅店的灯光推上了我的鼻尖，我离他们是那么近。他们开始在我鼻尖上肆无忌惮地表演起来：那女的好像要走，但是男主人公显然不同意，他像一只长臂猿，从后面围住了女主角的腰。他的手慢慢上移，然后慢慢地从女主角的领口伸了进去，接着他们在街头热烈地拥吻。他们的脸在路灯下一明一暗的。那女主角太像我的前任女朋友蔡莉莉啦！最后他们走进了四海火锅店，长臂猿显然成功地挽留住了女主角。
他们的汤锅端了上来，服务生给他们点上火，汤锅沸腾了，一层厚厚的辣椒味儿再一次弥漫开来。我感觉到越来越热，喘不过气来啦！于是我爬到窗台上，纵身往下跳去......半空中，我就像一只急速下坠的鲜红的辣椒，呼呼的风声掠过我的耳旁，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八楼——五楼——二楼——我先是撞在一辆卡车的挡风玻璃上，然后顺势一弹，跃过人行道的路基，接着顺利地从四海火锅店的两道玻璃门之间溜了进去，撞在那对情侣的桌腿上，最后我纵身一跳，跳进了他们热气腾腾的汤锅里。
我终于看清楚女主角了，她不是别人，正是蔡莉莉。蔡莉莉胃口特别好，刚才在火锅店门口的表演花费了她不少体力。他对面的长臂猿不住地给她夹菜。我和着一块牛排被蔡莉莉送进嘴里。我想起了我和蔡莉莉最后一次做爱，她死死地搂住我，含着泪说康文，我们不分开好吗？我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咬牙切齿地吼道，去——你妈——的——吧！那时候蔡莉莉还很年轻。现在，蔡莉莉的舌头比以前粗糙多了，她的胃口也越来越大。
突然我听见蔡莉莉说，我好像吃到一块辣椒！
没事吧？要不要喝点水？
没事，已经熬得没什么味儿了。
。。。。。。
9
是门铃把我吵醒的。我穿条裤衩就去开门，居然是朱晓彤！
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下身，不好意思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要找你还不简单？你怎么回事，电话一直关机？
10
朱晓彤老爸的公司在城边上的开发区，出了外环路，还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所以朱晓彤有充足的时间给我交代清楚：车间主任比较重要，得由我老爸亲自把关。我老爸很固执，不喜欢絮絮叨叨的年轻人，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别插嘴，别跟他顶。如果有机会，你就说你是我朋友。
看样子你是铆足了劲要让我把这空缺顶替了？
你傻呀？要不我费那么大劲儿干嘛？
车间主任那么重要，你怎么知道我行不行？
你什么意思啊？最后关头了，你可别辜负我啊。你行的，我看人不会错！
11
朱晓彤的老爸有些谢顶了，身体有些虚胖，眼皮有些浮肿，眉毛有些上翘。老家伙侧坐在他办公室的大班桌后面。他示意我坐到他对面去。说实话，我心里有些忐忑，见到这种老家伙，我总是习惯性地紧张。他们总能让我想起上学时那些道貌岸然的老教授，因为经常点名不到，我的期末试卷答得再好，成绩也只能是59分。他们都是些报复心极强的老东西！
我严格按照朱晓彤的交代行事。老家伙双手合十，目光凶险，对我采取了地毯式的严刑拷问。
谢天谢地，一切还算顺利。当谈话进行到三十分钟，气氛融洽多了。想象中的尴尬局面并没有出现。我们甚至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我甚至能接受老家伙有些谢顶的头，有些虚胖的身体，有些浮肿的眼皮，有些上翘的眉毛啦！我把目光从老家伙背后墙上的那幅迎客松上移下来，正好和他的目光相遇，他的目光变得异常柔和，我们彼此点了点头，我想这应该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支持和理解。当得知我是朱晓彤的朋友，老家伙更是坚定了他的信心。他从大班桌后面走出来，走到我身边，拍着我的肩膀说，留下来试试吧，年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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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23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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