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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一天,天气热得毫无良心。我走进一个深深的小院,来到老友高华林家。
高华林家有五个人,却只有两间房。门坦然地敞开着,我走了进去,看见外间有一架双层床,上面,顺着他的胖女儿;下面,横着他的胖老婆。我看了看里面那间房,感觉到有人,便往里走。只见一张大床上,熟睡着高华林的老父老母,两个肥胖松软的人,摊得平平的,铺了满满一床,像是被人从天上扔成这样的。他们呼噜呼噜地扯出的鼾声,此起彼伏,错落有致,相得益彰。床边的一张长沙发上,小山一般地堆着一个更大的胖子,每呼吸一次,肉浪便汹涌一次;红红的脸,歪在—边,皮垫子上亮着蜿蜒曲折的一条涎水。这个最出色的家伙,就是我的朋友——下岗农民高华林。
我在角落里的一张小凳上坐下,耐心地等待着。时间如贼,半个小时很快逃去。其间,高华林翻了个身,翻得我的心—阵喜悦。但他只变成个人字,又变成个一字,继而喷出一团宏亮而畅快的鼾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梦话,“饭在锅里,我在床上”,并没有醒来;而且,别的人也都没有醒来。
我是来串门的,不是来办事的,并不着急。不过,我心里一阵阵地开始发热。如今这个时代,治安恶化,人人浮躁,个个性急,而这一家人,能够这样大胆而投入地睡大觉,实在是太幸福了。说心里话,我真羡慕他们。我向熟睡着的每一位幸福的人行罢注目礼,然后寂寞地离去了。
两三天后,在三岔镇的小街上,我竟然与高华林相遇了。他对着我的肩膀沉重地一拍,热情地说:“你很久没有来我家耍了,有空来嘛!”
我想到那天的奇景,笑了笑说:“行!”
载于《成都晚报》
[ 本帖最后由 髯翁 于 2009-8-10 17:38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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